夜雲輕思忖道:“她是會一點,可這鄉野村姑難登大雅之堂,她萬一嚇到了世子殿下,豈不是大罪?”
夜拜鼇聞言冷冷一笑:“她難登大雅之堂?老子我怎麼覺得,她比你懂事太多?”
夜雲輕啞口,竟無言以對。
夜拜鼇拂袖,道:“不必多言,去把她叫來。”
夜雲輕敲了半天宮泠羽的門,忘川才款款的出來開門,他的目光從忘川身上,移到了宮泠羽身上,目光變了變,驚得張大了嘴巴:“你……”
忘川身形一動,擋住了身後的宮泠羽,宮泠羽懶洋洋的披上了一件外套,嗓音有些沙啞:“沒見過人裸睡麼。”
夜雲輕收起了能塞得下一顆雞蛋的嘴巴:“你不是有穿衣服麼。”
雖然穿得少了點,引人垂涎,可那不也是聊勝於無麼。
“穿了跟沒穿有什麼不一樣?”宮泠羽戲謔著反問,這話讓夜雲輕無端的一寒,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臉皮已經夠厚,調戲人的手段已經夠高超,卻從來沒有想到這天外有人,他,甘拜下風自愧不如,認輸了。
夜雲輕眺望了一眼紅玉院的方向,對宮泠羽道:“穿好衣服隨我來。”
“大半夜的做什麼?”宮泠羽眺望氤氳朦朧的夜空,嘟囔道:“而且還在下雨。”
夜雲輕沉吟了一下,目光中浮出一絲凝肅:“夜側妃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老爺子讓我叫你過去。你記住,一會兒你裝作不會看的樣子便好,世子殿下生性多疑,你不要做出什麼惹他不高興的舉動。你隻管裝,其它的有我在……”
“走吧。”
宮泠羽緩緩從忘川身後走出來,讓夜雲輕驚訝的是,不過他說了兩句話的工夫,她竟然已經穿戴好了。長如流水的頭發僅用一根發帶束在身後,明眸清動,沒有一點胭脂粉飾,讓人驚豔出水芙蓉也不過如此。
雨仍然沒有停,忘川取了傘追上去,夜雲輕愣了楞,對著忘川的背影豎起了中指,隨後也立即跟了上去。
宮泠羽從來沒有想過跟燕傾重逢時的場景。
或許是心已死,或許是六年的久別,讓她在麵對燕傾時,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
燕傾一如既往的清瘦,幹淨,唇邊總是掛著溫和的微笑——現在,因為夜綾羅的孩子可能就要保不住,這笑容已經褪去。夜綾羅算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即使再大的疼痛,也不能讓她像個怪物一樣尖叫出聲。宮泠羽才剛剛趕來,裏麵便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一個婆子,她手上端著的臉盆裏全都是血。
她一出現,空氣中立刻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
夜綾羅再也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
孩子,她的孩子啊……
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燕傾的臉色沉得厲害,眾人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仿佛是在刑場上等待發落的犯人,隻要監斬官一揚手,他們的性命馬上就要玩完。
沉默良久後,燕傾才淡淡開口,聲音不悲不喜,聽不出任何情緒:“大夫來了麼。”
桑與從一旁人群中走出來,身後跟著個背著藥箱,雙目有些失神的小老頭兒,對燕傾行禮道:“回殿下,大夫請來了。”
燕傾道:“去看看夫人吧。”
桑與帶著那人進去,燕傾清淡的目光掃了一眼眾人,最後落到了夜側妃的隨身丫鬟身上,問道:“今日可有什麼奇怪的人來找夫人?”
那丫鬟跪了下去,微微低下頭,恭敬道:“回殿下,沒有人來。”
燕傾又問道:“把她白日所吃的東西,服用的藥,全部列清楚給我。”
夜拜鼇與長孫氏對視了一眼,他走到了燕傾身邊,看樣子似乎有話要說,夜雲輕便帶著宮泠羽退下了。
一路送她回到住處,夜雲輕卻睡意全無。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啊。
他佇立雨中,衣襟、袖袍全部被細碎的雨水打濕,宮泠羽看到他腰上又係上了那塊玉佩——那天雲憶寒交給她,讓她還給夜雲輕的玉佩,被她放在夜雲輕的住處,看來他是發現了。
宮泠羽歎道:“看來你也睡不著了,喏,進來坐會兒,不如煮茶喝吧?”
這邊,宮泠羽和夜雲輕半夜煮茶,不眠不休。另一邊,夜筱安睡得踏實,夢到了雲憶寒,一直在不停的吧唧嘴。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將有一場大禍臨頭!
夜拜鼇勸了燕傾良久,讓他捉摸不透的是,失去了一個孩子,世子殿下不是應該悲傷麼。
可他眼裏那平靜多於悲傷的情愫又從何說起?
夜拜鼇與燕傾交談,每一句話都是極其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在言語上出了錯。燕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隻是有些陰沉,他看著白日裏夜綾羅的飲食單子,夜拜鼇在一邊心虛不定的奉陪著。他也掃了一眼那清單,冷不防心裏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