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最後所言的幾個字,如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宮泠羽的心上。
最愛的妻子!
燕傾啊燕傾,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好意思說出這幾個字?
就不怕旁人笑話麼?
燕傾似乎沒有注意到身邊女子波動的情緒,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淒冷的聲音在淒冷的秋夜裏,聽起來尤為的讓人心痛:“我算計一個人,會由淺到深,由身到心,可我獨獨算漏了宮泠羽。她的死,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
燕傾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不後悔。”
如果能有重來的機會,他一樣還是會選擇滅掉宮家,毀掉宮泠羽。
宮泠羽懶洋洋的靠在一邊的廊柱上,涼涼的看著燕傾,起初心裏的怒火已經消去了一半,現在聽他說自己殺了人還不後悔,也沒什麼起伏的波動。有件事她原本打算永遠也不會讓燕傾知道的,因為他根本不配。
可是如今,她突然很想讓真相浮出水麵了。
燕傾不是口口聲聲說不後悔麼。
那她倒是要看看,他所謂的“不後悔”到底有沒有底線?
宮泠羽站得有些累了,便坐了下來,欄杆上有點涼,她坐著不舒服,但心裏卻痛快。她望著燕傾神傷的側顏,看著他此時此刻人畜無害的傷慟的表情,歪著腦袋托腮道:“殿下不後悔便好,隻是羽兒死不足惜,可惜了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沒有見到過這可愛的陽光。”
這話脫口而出以後,有那麼一瞬間,宮泠羽覺得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停了下來。
像是電影中靜止的黑白畫麵。
時間在流逝,晚風拂過身側,地上幹枯的葉子被風卷起,嘩嘩的響。
可這些似乎都靜止了,隻有燕傾一個人是動的——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以及他輕輕顫抖的手背。
宮泠羽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著他看,好似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過了良久,燕傾突然側眸看向她,目光如刀:“林許,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呀,隻是想表達一下,世子殿下真乃古今絕情第一人啊。自己的妻子不放過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孩子……”燕傾的沈傾有些迷茫。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時候宮泠羽有了孩子啊!
燕傾驀地站起身來,身形有些搖晃,拳頭握得咯咯的響,指節泛白,俊朗的臉色也蒼白下來。
孩子……當年宮泠羽竟然跟他有過孩子……
燕傾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宮泠羽自己也算是半個大夫,就算有了身孕,她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他?
為什麼要隱瞞著?
——為什麼,在牢中受盡極刑時也不肯告訴他?
或者說,那個孩子早在她受極刑時便已經……燕傾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牢中的刑法有多殘忍,他是知道的。堂堂七尺男兒都不能說守得住,更何況是她一個女子……
燕傾這副模樣,委實讓旁邊的宮泠羽心情痛快,她黯自諷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殿下,你怎麼了?見鬼了是嗎?哦,我忘記說了,我記性不太好啊,那個,羽兒並沒有懷孕,根本沒有什麼孩子……”
眼前人影一晃,燕傾倏然行至身前,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她說下去的話:“你敢戲弄我?!”
“咳……”宮泠羽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喉嚨一嗆,她掰住他的手,阻止他用力下去,費力的說道:“我,我都說了……是我……是我記性不好。咳,我說實話難道不好嗎?莫非殿下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承認下來,自己手上不僅有你‘最愛的妻子’的一條命,還有自己那未出世的親手骨肉一條命?”
“你閉嘴!”燕傾神態慌亂,宮泠羽趁此機會從他的魔爪下逃脫,運起輕功,迅速逃離現場。
她走以後,院子裏就剩下了燕傾一抹單薄的身影。
吹著冷冷的秋風,燕傾的神智終於清醒過來,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手掌上似乎還殘留著剛剛那女子頸間溫暖的溫度……
宮泠羽回到海棠院小院的房間裏,意外的發現忘川也在,他變回了狐狸,正趴在被子上搖著尾巴,雪白的一團看著格外的暖和。宮泠羽走過去將它抱起來,撫了撫它的毛,忽然,忘川尖尖的耳朵豎了起來,同一時刻,宮泠羽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不一會兒便傳來樂明砂的聲音:“林許,你睡下了嗎?”
宮泠羽沒有吱聲,反正她的房間裏也沒有點燈,就裝作睡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