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不明白宮泠羽心裏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他明白,她就是想殺了他。
一句話都不想給他開口的機會,不由分說的隻想殺了他。
燕傾歎息著靠在井壁上,身上的衣衫都因為方才的爆炸而被震得七零八亂,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刻。而他會這般淩亂,竟然是拜他的女人所賜。
宮泠羽,夠野,夠狠!
燕傾想過很多種,當宮泠羽知道了他已看穿她的身份時會選擇的做法,她可能會拿劍指著他,質問他當年為何要這樣做,也可能會用樂明砂或者其他人的性命威脅他,迫使他低頭……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種,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宮泠羽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就想弄死他。
剛才要不是他太熟悉她動手前嘴角上那若有似無的一點冰冷笑意,此刻被炸成碎片的,不就是他了?
這邊的燕傾狼狽不堪,另一邊漫步過來的宮泠羽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大著肚子,還在這裏窩了大半宿,就是為了等燕傾找過來。
燕傾的速度,可比她預料的要慢很多呢。
她眺望越來越亮的天空,不知道雲憶寒怎麼樣了。
她要盡快解決完這邊的事情,去和雲憶寒會麵!
有些事情,她雖然嘴上不說,也裝作根本就不記得的樣子,但是心裏卻如明鏡一般,清楚得很。
——雲憶寒說過,她活不過來年春天的,可是她的身體再經曆過一段很衰敗的時刻以後,好似慢慢在恢複了。
但是這卻領她心裏更加的沒底。
因為她也不能確定,這會不會是將死前的回光返照?
在她不確定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在真的往好了發展,還是進入到了回光返照期之前,她隻能提前動手。
樂明砂,燕傾,南詔王。
隻剩下這三個必須死的人了。
而燕傾一向得到南詔王的賞識和喜歡,並且這麼些年燕傾的地位坐得越發穩了,可以說他將來登基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所以隻要他死了,南詔的朝廷就會亂,這天下一亂,她就有可趁之機了。
這個時候,宮泠羽心中雖然有雲憶寒和孩子,這兩個人也是她一直堅持不想放棄的。可是她一步一步朝著燕傾的藏匿之處靠近,眼前就越是浮現出當年宮家的慘景。
她最親近的人,哥哥,嫂子,和嫂子肚子裏麵還未出生的孩子……還有她的孩子。
修羅地獄,白骨成山,血流如河。
一閉上眼睛,就是哥哥那雙想要抓住她手臂的手,活生生被劊子手用刀砍斷了。
心口驀地湧出一口血,直衝腦門,宮泠羽腳下一個旋轉,便出現在燕傾麵前,手中碧水劍直接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現在的情況是,宮泠羽是站著的,微微俯著身,燕傾恣意的坐在地上,姿態甚至還有些金貴,仿佛這是他的金玉堂一樣。
刀鋒冷冽。
燕傾卻慢慢的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毫不顧忌的、肆意的在宮泠羽臉上徘徊,眼中似帶了千山萬水。從額頭,到鼻尖、臉頰、尖尖的下巴,領口,胸前,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燕傾的目光越發的火熱,仿佛帶了火一樣,又好似能夠透過厚厚的衣襟,看到她不著寸縷的胴體。
宮泠羽實在也沒什麼可害羞的,她可以在任何人麵前害羞,但唯獨燕傾不可以。
燕傾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宮泠羽並沒有給他機會,一劍直接刺到了他肩膀上,燕傾目光倏然一變,冷冽過後卻再度變得溫柔起來。
宮泠羽看著他,冷冷道:“這一劍還我哥哥。”
燕傾抬眼瞧著她,臉上不僅沒有惱怒,也沒有其他什麼,隻是帶著綿長的笑容。
宮泠羽繼續道:“當年我哥哥視你如親兄弟,他原本無意這江山社稷,更向往閑雲野鶴,可是卻甘願為了你我留下來。可是燕傾,你可曾給過他什麼?”
燕傾抿了一下唇,原本不想解釋什麼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開口:“我曾幫過他娶到你嫂嫂。”
“原來你還記得,那你還記不記得,嫂嫂死的時候,肚子裏還有一條生命?”
這句話不知是觸到了燕傾的哪條神經,他忽然頓了一下,嘔出一口血來,直接吐在了宮泠羽的碧水劍上。
惡心!
宮泠羽覺得燕傾的血玷汙了碧水劍,猛然一下將劍拔出,燕傾踉蹌了一下,用手扶住傷口,卻並沒有倒下。
他仍然在凝視著宮泠羽。
宮泠羽抬起手,毫不留情的給了他第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