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白芍失足摔下了山崖,雲居雁的臉色晦暗不明。按照白芍所言,她什麼都不知道,何以有人要殺她?她一個懷著身孕的柔弱婦人,而官差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保護一個囚犯,如果那人鐵了心要殺她,她何以不是被殺,反而摔下了懸崖?最重要的,前世的她是許弘文的妾室,這一世她會像不明不白死在林中的柳易那樣,提前退場嗎?
撫琴在一旁看雲居雁若有所思,輕聲問錦繡:“你是否知道他們是在何處遇襲,又在何處掉下山崖?”
“聽說是在城南十裏的稷下坡。”
聽到這話,撫琴對雲居雁說:“姑娘,奴婢聽說稷下坡地勢險要,又經常有野獸出沒,恐怕凶多吉少。”
錦繡點頭附和道:“姑娘,官府的人也是這麼說的。知府大人已經命縣令大人明日一早就去山下搜尋。”
饒是所有人都覺得白芍必死無疑,雲居雁依舊萬分擔心。她對錦繡說:“如果可以,你讓張泰幫忙轉告沈君昊,關於白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沈君昊直至二更才回到客棧。雖然雲平昭邀他去住雲府,但他怕自己在雲家行事不便,用自己馬上就要回京,東西搬來搬去太過麻煩婉拒了。
留守客棧的小廝見他們回來,上前對著長順耳語了幾句。長順點點頭,入屋後對沈君昊說:“公子,雲姑娘已經知道了城外發生的事。她讓人來傳話,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沈君昊聞言,詫異地轉頭盯著長順,仿佛要他證明,是他聽錯了。雖然他也認為白芍有事隱瞞,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同情白芍嫁了一個騙子,生下的兒子又是傻的。唯獨隻有雲居雁,她居然沒有一絲同情心,對一個孕婦說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種話。
長順被沈君昊看得發毛,隻能小心翼翼地說:“可能是小的聽錯了,小的再去問問。”
“不必了。”沈君昊搖頭。
長順隻是一個半大小子,雖也算伶俐,可他哪裏能明白沈君昊對雲居雁那種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複雜感情。他撓了撓頭,小聲說:“公子,您不是經常說,這個世上最難能可貴的就是相互間的信任嗎?今日在公堂之上,小的有留心,雲姑娘並沒有派人向雲老爺傳話……”
“行了,別囉囉嗦嗦的。”沈君昊示意長順退下。他們是未婚夫妻,他當然希望雲居雁能信任他,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今日雲居雁兩次派人遞話給他,不過是因為她的家人不信她。
第二天一早,縣令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派人去稷下坡搜查。不過兩個時辰,官差們在山坡下找到一灘血跡,以及一些未明的動物足跡。因此,縣令推斷,白芍應該是摔下山坡之後被野獸叼走了。
雲居雁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理智上說,白芍挺著大肚子,從霍家村到知府衙門,再到大鬧雲府,她的體力已是極差。在這樣的前提下,她從山坡摔下,又是漆黑無月的夜晚,生還的可能性是極低的。但單憑一灘血跡,再加一些動物足跡,根本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怎麼都無法消除心中的憂慮。
下午時分,借著向雲輔請安,她去了泰清居。她本想探聽一下祖父及父親的看法,沒料到雲輔見著她就說:“如今案子也審結了,你當好好準備婚事,少些與人來往。你是雲家的大姑娘,可不是那些小門小戶人家的閨女。”
雲居雁雖不明所以,卻隻能點頭稱是,隨即小心地說:“祖父,孫女有一事不明,還望祖父賜教。”見雲輔不置可否,她繼續說道:“孫女昨晚想了一夜。世上的有錢人那麼多,遠的不多,就說永州,祖父雖有名望,但在錢財上,我們家遠不及其他人。那假冒的程大何以選中了父親?”她並不詢問,隻是想引起祖父的警惕。
雲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隻是說:“這些事不是你應該想的。”
“祖父……”
“對了,我聽說,你派去江南核實程大身份那人是叫張鐵槐吧?”
“是。”雲居雁點頭。
雲輔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沈將軍說,這一次多虧了你一早派人過去,他才能在半途遇上了他們,得悉實情,及時趕回來。單就這件事的結果,你雖然做得不錯,但這麼大的事,你瞞著家人,怎麼說都是不對的。沈將軍嘴上雖是讚賞,但他心中怎麼想的,你又如何能知道?再說,沈將軍與淮安郡王府走得近,保不準沈家的人也已經知道了。在沈君昊父母眼中,你這就是擅作主張,不尊長輩。”
“是,祖父教訓得是。”除了這句,雲居雁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雲輔看著眼前的孫女。他知道她一定覺得自己委屈,但他一次次告誡她,全都是為了她好。女孩最重要的是賢良淑德,溫順聽話。這次的事雖然證明她是對的,但那又如何?沈家的人看到的隻會是她的膽大妄為,外麵的人也隻會說她的是非。這些話傳去京城,將來她作為淮安郡王府的長房大奶奶,會成為她一輩子難以抹去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