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弘文、雲夢雙死亡的消息傳回雲家已經是當天深夜。原本二門都已經落鎖了,張泰覺得事情嚴重,花了銀子疏通,這才把消息遞給了雲居雁。
雲居雁足足愣了一分鍾才回過神,說不上高興,更談不上傷心,隻是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她思量再三,命丫鬟們為自己更衣,打算連夜去芷槐院。之前她怕許建文不能活著回許家,雲堇成了殺人凶手,因此說服了雲平昭,找了妥當的人護送。她怎麼都沒想到,死的居然是雲夢雙。至於許弘文之死,她唯一的感覺,她可能找不到他的“郝平兄”了。
玉瑤一直惱怒著玉鎖的行徑,此刻卻忍不住擔憂她的處境。她一邊為雲居雁梳頭,一邊小聲提醒:“姑娘,夜深了,報信的婆子們按理不敢打擾姑娘們歇息的。”她的言下之意,雲居雁若去找雲平昭,就等於告訴他,她在外院安排了眼線。這不是大家閨秀應該做的。
雲居雁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有更擔心的事。行至芷槐院門口,就見院子裏燈火通明,想來她的父母已經得了消息。
入了屋,許氏關切地問:“囡囡,你怎麼這個時辰過來?”
“你已經知道了。”雲平昭不由地驚訝,但轉念間就明白了。“你應該裝作不知道的。”他怕雲輔對她更加反感。
“父親,母親,女兒有一件事不得不說。”她回身命丫鬟們不許靠近,又關上了房門。
許氏這才意識到女兒得悉了雲夢雙之死,不鹹不淡地說:“雖說是一家人,但——”她朝雲平昭看了看,直言:“若要我裝著傷心難受,我是做不出來的。”
雲平昭無奈地笑了笑,見女兒一臉凝重,神色也不禁變得嚴肅了,問道:“是不是與前一天在泰清居前發生的事有關?”當時他就覺得整件事並非像女兒說的那麼輕描淡寫,隻不過他一直沒找到機會私下細問。
“父親,我……”雲居雁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二妹的孩子……那個孩子……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會累及家聲……”
“你的意思……”許氏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又覺得不可置信,急問:“你確定自己沒有搞錯?”
雲居雁重重點頭,對著雲平昭說:“這是許建文親口承認的,所以二弟才會這麼生氣。”
“不用說,這事一定是你讓你二弟故意隱瞞的。”許氏氣得直咬牙,抓著雲居雁的手,恨恨地說:“這種事雖然不能被外人知道,但一定要讓你祖父看清楚,他捧在手心的乖孫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越想越生氣,氣雲夢雙居然幹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更氣這事很可能連累自己的女兒。“她怎麼不想想,這事若是被人知道了,不止是我們,她二房一樣也會遭殃的……”
“你先聽女兒把話說完。”雲平昭緊擰著眉頭。他明白許氏的擔憂及氣憤,但他也知道,女兒選在這時說出來,恐怕另有內情。
“父親,二妹嫁入許家是逼不得已。據女兒所知,她與許弘文的感情一直不好,所以她怎麼會因為許弘文的死訊傷心過度,流產身亡呢?”
“你是擔心,許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紙包不住火?”
許氏一聽丈夫的話,更是焦急,連連搖頭,“不行,決不能讓她連累居雁……”
“母親,許弘文死了,許家要靠僅剩的許建文,所以即便他們知道了,也不會搭上自己的兒子,再說如今死無對證。如果真是許家所為,倒是好辦了,我怕的是,二妹的死根本就是二嬸娘的意思。”
“不會的。”雲平昭搖頭,“虎毒不食子,沒有父母會這麼狠心。再說夢雙是二房的嫡長女……”
許氏點頭附和,“你二嬸娘應該不知道這事,否則這些日子她不會這麼若無其事。”
“父親,母親,我很肯定,二嬸娘是知道這事的。”
“這太荒唐了!”雲平昭和許氏異口同聲。
雲居雁心中焦急,也顧不了父母的情緒了,直言說,她怕錢氏狠心殺了雲夢雙,目的之一是為了栽贓嫁禍他們,汙蔑他們對二房心懷恨意,害了雲夢雙。當然,這是最壞的猜測,她更多的是害怕許弘文的母親用長子之死大作文章。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許母的潑婦行徑雲居雁在上一世就見識過。
關於後一項,倒是容易解決,畢竟許弘文姓許,許慎之一句話便能讓許家的人苦水隻能往肚子裏咽。因此雲平昭連夜給許慎之寫了信,請他幫忙注意著許家,千萬不能在雲居雁成親前鬧出什麼風波。
至於錢氏會不會利用雲夢雙的死,雲居雁不知道,雲平昭和許氏更無法估計。按照許氏的想法,他們應該立馬把雲夢雙做的醜事告訴雲輔,可雲平昭顧忌著雲輔年紀大了,怕他受不了刺激。他更傾向於整件事就此作罷。當然,前提是錢氏別存著什麼惡毒的想法。
雲居雁雖氣憤雲輔對雲夢雙的言聽計從,但他畢竟是她的祖父,她如何能忍心赤裸裸地揭出真相,讓他大受打擊?可反過來想,如果他們沒有占得先機,以二房的無恥,說不定真的會把黑的說成白的。
雲平昭見時辰太晚了,命雲居雁先行回屋,最後怎麼處理,待他細細考慮過後再做決定。雲居雁自己也拿不準主意,也就沒再勸說,隻是提醒雲平昭,派個伶俐的管事去許家,以防二房對許建文動手。她不是擔心許建文的生死,在她看來,許建文如何,與她全然無關,但他決不能死於重傷不治。
同樣的夜晚,二房也是燈火通明。事實上,自雲夢雙離家,錢氏就一直像雕像那般坐著,動也不動。她在等著女兒和許建文的死訊。她告訴自己,她也是迫不得已,她是為了大局著想。
乍聽女兒血崩而亡,雖是意料之中,但她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哭了小半個時辰她才意識到,她沒有得到許建文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