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薛氏的吩咐,桂嬤嬤不敢怠慢,急忙出去安排,隨即親自去了針線房,見院門鎖著,裏麵沒有一絲光線,隻能往凝香院而去。
凝香院大門緊閉,她足足敲了十幾下,才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問了句:“是誰?”隨即邊上的角門開了一條縫。“原來是桂嬤嬤。”一個半大的小丫鬟隻露出半個小腦袋,衝著她笑了笑,並不把門打開,隻是悠悠地打了一個哈欠。
桂嬤嬤何時受過這樣的怠慢,頓時怒從心生。她正欲責罵那個丫鬟,就聽門後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這麼晚了,是誰這麼沒規矩,跑來敲門?”說著一張老臉出現在了小丫鬟的身後。“啊呀,原來是桂嬤嬤。”她滿臉堆笑,嘴上卻說:“您是替夫人傳話的?老奴這就去替您通報一聲,您稍等。”說著也不等桂嬤嬤做出反應,“嘭”一聲把門關上了。
桂嬤嬤頓時氣紅了臉。在薛家的時候,她就是有頭有臉的管事媽媽,到了沈家,她一直是薛氏跟前的紅人,各處的下人哪個不敬著她,奉承著她。她想再次上前敲門,右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府裏的奴才慣常都是捧高踩低的,凝香院一大一小兩個下等奴婢都敢這麼對她,不由地讓她懷疑,她就是下一個薛媽媽,雲居雁早已挖好了坑等她跳下去。
她耐著性子等了半盞茶時間,角門終於再次打開了。“桂嬤嬤。”玉瑤草草行了一個禮,也不問她什麼事,隻是說:“你知道的,大奶奶身子虛弱,這會兒早就睡了。如果有什麼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等天亮了再說吧。”
桂嬤嬤是奉薛氏的命令而來,這樣問也不問,根本就是雲居雁不把婆婆放在眼中。她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見玉瑤笑盈盈的,眼中帶著萬分的篤定,甚至還有幾縷輕蔑混雜其中。桂嬤嬤心中一驚。薛媽媽幾次找她,她是心知肚明的,她幫著隱瞞程亮的事也是事實。
難道從程亮與人打架開始就是她的設計,所以夫人的猜測是對的?是蔣明軒暗中幫她?桂嬤嬤胡亂想著,一時忘了回話,也忘了生氣。
“桂嬤嬤,你怎麼了?”玉瑤依舊笑盈盈地問,圓圓的臉蛋上兩個酒窩甚是可愛。
桂嬤嬤知道薛氏正等著她的回複,客氣地說:“玉瑤姑娘,我聽說……”
“嬤嬤,我可當不得你的一聲‘姑娘’,你是府裏的老人,我們家大奶奶剛嫁進來不足兩月。”
桂嬤嬤思量著這話的深意。她一早就注意到,玉瑤一改往日的“您”,一直在用“你”稱呼她。她心中的狐疑更甚,但為了盡快回複薛氏,她接著問:“聽說大奶奶把針線房的薛媽媽叫來問話了?”
“嬤嬤的消息真是靈通。”玉瑤承認了,卻不解釋為了什麼事,隻是明著趕她走,說道:“嬤嬤,時辰已經不早了。”
若是在往日,桂嬤嬤一定罵玉瑤“給臉不要臉”,可此時此刻她隻能假裝不明白,繼續問:“不知道大奶奶找她所為何事?”
“嬤嬤,這話是你問的,還是夫人問的?”玉瑤的言下之意,如果是你問的,我沒必要回答你。
桂嬤嬤一忍再忍,此刻終於忍不住了。她冷聲說:“百行孝為先,你自小跟在大奶奶身邊,不會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吧?”
“嬤嬤這話是何意?”玉瑤收了笑容,平板地說:“府裏的規矩,亥時各處的院門都應該落鎖的,我見你是夫人身邊的老人,這才冒雨出來見你。我秉著大奶奶平日的教誨,不敢忘了禮數,且一直笑臉相迎,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敢問嬤嬤,我哪裏做錯了?”
“大奶奶教出的奴婢,果然聰明伶俐!老奴才說了一句,你就能說上百句。”
“如果嬤嬤是特意過來教訓我的,恕我不奉陪。”玉瑤說完,對著桂嬤嬤曲了曲膝蓋,轉身往角門走去。
桂嬤嬤心頭的一把怒火一下子就點著了。“你給我站住!”
玉瑤聽到了她的命令。她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頓一下,隻是推開了角門,穩步跨了進去,反手關上了院門。待角門合上,她靠著門板,輕輕籲了一口氣,雙手緊按著胸口。
後院的丫鬟婆子,沒一個不怕桂嬤嬤的,就算是楊氏、趙氏與她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玉瑤奉了雲居雁的命令,故意冷待她,雖說解氣,但也嚇得夠嗆。聽到外麵沒了聲響,她定了定神,疾步往西次間而去。
雲居雁並沒有睡著,她正等著玉瑤。待玉瑤把自己與桂嬤嬤的對話一一複述,她笑問:“怕不怕?”
玉瑤點點頭,又搖搖頭,抿嘴而笑,說道:“一開始是有點害怕,後來看她那麼生氣,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雲居雁歎了一口氣,歉意地說:“今日她把你徹底恨上了,等這件事過去之後,恐怕她會想著法子對付你。雖然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可有時候免不了總要吃虧的。”
“大奶奶,奴婢本就該一心為您。你待奴婢這麼好,別說是吃虧,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