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口中的“艱難崎嶇”在雲居雁心中有著另一層意思。與五年後沈家可能被皇帝查抄相比,眼下這些真的算不了什麼。
她抬頭給了沈君昊一個微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都相信你,你怎麼能說這麼泄氣的話呢?”她握住他的手,問道:“祖父不希望家醜外揚,知道舅母明日一早要來探我,應該讓她回玉衡院了吧?”
沈君昊點點頭,緊握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你那麼愛哭,可真的有事發生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堅強。我們成親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成親之前也是。有時候我在想,你一點都不怨我嗎?你沒有想過放棄嗎?”
雲居雁眨眨眼睛。前世的她確實怨恨許弘文,怨恨雲平昭,怨恨自己不能生育,可現在的她知道,人生是自己的,怨恨誰都沒有用,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至於“放棄”,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為什麼要放棄?老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這是最大的恩賜,別說她已經懷了身孕,就算沒有孩子,哪怕還有一丁點的希望,她都不會放棄。她的重生是為了修正前世的錯誤。她希望真正關心她,愛她的人都能幸福,哪怕她逃不過五年後的劫難,也希望他們能幸福。
“為什麼看著我不說話?”沈君昊看到了她眼中的堅定。從他們在泰清居前的相遇開始,她就一直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一直都很堅定執著,除了她在壽安寺的荷花池說,她會放棄他們的婚約。
雲居雁看著他,搖頭道:“我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說實話,我確實怨過你,怨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她停頓了一下,心中默默地說:同時也怨你不記得我們的前世。“可是現在,我有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了。至於你說的放棄,怎麼樣才算放棄?我們都活著,都要活下去,總不能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就不活了吧?”
沈君昊聽著她的話,更加地自責。她的要求僅僅是“活著”,而他們確實隻是為了“活著”而奮鬥,他們的“敵人”一定就在他們周圍,一定是對他們很熟悉的人。除了彼此,在這個家裏,他們沒有完全可信的人,他們每做一件事都必須細細算計。他們的人生居然如此可悲!
雲居雁經曆過絕望,所以她知道什麼是希望。相比之下,沈君昊的人生一直是順遂的。他雖然知道凡事都必須小心應對,但他的身邊有沈滄為他護航。她相信他是因為太想保護她,所以才會覺得泄氣。她婉轉地鼓勵他:“其實有些事端看我們從什麼角度考量。她走了,家裏的事確實可能變得更複雜,但是往好的方麵想,我們至少不用時時提防她,這就等於少了一個敵人。再樂觀地想想,她能平衡三位嬸娘的關係,我們為什麼不能?別忘了這次是我們勝了她……”
“你這是自欺欺人。”沈君昊嘴上這麼說,心情卻已不似一開始那麼沉重。他向她承諾:“以後我會盡量把外麵的事帶回家裏來做。有事的時候,你一定能第一時間找到我。”
“就算你不在家裏,我自然也能找到你。”雲居雁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著:“眼下我們要做的是耐心等待。希望四嬸娘不會讓我們失望。”
雲居雁說起呂氏的這個當口,呂氏剛剛得知薛氏已經回到了玉衡院。她覺得連老天都在幫她。等不及細細打聽楓臨苑發生了什麼事,薛氏和沈倫之間到底為何鬧騰,她帶著心腹急匆匆往玉衡院去了。
薛氏呆呆的在臥室的床邊坐著。聽到呂氏找她,隻是敷衍地說:“對她說,我已經睡了。”她不想見任何人。她不斷告訴自己,以她對沈倫的了解,最多半年她就能回來,到時她一定能把此刻的痛十倍、百倍還給那些曾經對不起她的人。
她緊盯著床邊的蠟燭,隻覺得屋子裏空曠得可怕。稍早之前在楓臨苑,沈滄和沈倫都沒有提及紫蘇和青芙,而她也隻是一味哀求與認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用癡呆的兒子保住了世子夫人的名分,換得了“體體麵麵”避居老宅的機會。
按照沈滄的吩咐,明日她就會稱病,然後把家裏的事交給雲居雁。之後的兩天,她會越病越重,第四天啟程回老宅養病。
若想在半年內回來,除了要贏回沈倫的心,更重要的是檢驗她這幾年在家裏的布置。隻要雲居雁把沈家管得一團亂,沈滄不得不讓她回來主持大局。她猜想,沈滄也是怕雲居雁主持不了大局,這才對她網開一麵,隻是小懲大誡的真正原因。令她欣喜的,沈滄指定楊氏輔佐雲居雁,這讓她更多了幾分把握,畢竟就算她不在家,楊氏也不得不站在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