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傷痛(1 / 2)

寂靜的夜,沈君儒獨坐書房,陪伴他的隻有翩翩的燭火與滴滴答答的雨聲。他不知道沈君昊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當他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樣,一個人呆呆坐著,孤寂,冷清。

他傾身拿起一旁的畫軸,小心翼翼地打開,纖長的手指劃過畫中女子的臉頰,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他正撫摸著女子的臉頰。

他知道自己不該對她有感情,她隻是他的侍寢丫鬟,就連為他生孩子的資格都沒有。可是他從沒料到,有一天他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這些日子,他很想擺脫沈君昊,擺脫和他有關的一切,就像他的母親不惜一切想擺脫自己的姐姐一般。可惜,他的母親永遠是姐姐的填房,而他這輩子都是沈君昊的“三弟”。這是他的命運,是他的人生,更是令他窒息的枷鎖。

這些日子,他努力遠離與沈家有關的一切,可是他永遠都走不出現實。每一日,不是蔣明軒等人有意無意提起他和他的妻子,就是旁人像看笑話一樣拿他和沈君昊作比較。在世人眼中,他是失寵的可憐蟲,而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沈家大少爺。至於他的改變,很多人都覺得是她促成了這樣的改變。她,一個令蔣明軒和沈子寒都念念不忘的女人。

沈君儒凝視著畫中的女人。他對生母的印象不深,但是從她留下的文字,她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們是姐妹,先後嫁給了同一個丈夫。姐姐的香消玉殞,讓妹妹成了郡王府的世子夫人。可事實上,表麵的風光背後卻滿是辛酸的淚水。他永遠記得母親寫下的最後一句話:即便我永遠閉上了眼睛,也擺脫不了替代品的命運。

沈君儒的眼淚自眼角滑下。他注視著畫中的女子,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傾身吹熄了桌上唯一的燈盞。一瞬間,房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窗外呼呼的風聲變得格外清晰。

他喜歡青竹,因為她和他的母親很像。這種相像並非容貌上的,而是她們給人的感覺,同樣的溫柔嫻靜與小心翼翼。

是的,小心翼翼。沈君儒悲涼地輕笑。

母親留下的每一段文字都記錄著她的小心翼翼。她戰戰兢兢地生活在王府內,小心翼翼地伺候公婆,迎合丈夫,與妯娌往來,可沒人認同她。所有人都把“先夫人”如何如何掛在嘴上。而她的丈夫更是從來都看不到她,隻是從她們相似的容貌中尋找故人的影子。

沈君儒的心緊緊揪在了一起,隱隱的抽痛讓他覺得呼吸困難。

這些年,直至他看到母親留下的文字,他才明白為什麼小的時候,母親總是用含淚的眼眸看著他,為什麼她總是說,他要讓著兄長,敬著兄長,因為在所有人心裏,他永遠都及不上他,就像她永遠無法取代別人。

一句“別人”,多少的心酸,多少的痛楚。沈君儒相信,母親對長姐的心情是複雜的,就像他對沈君昊,有恨,有怨,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沈君儒擦去殘留在臉上的冰冷淚水,在黑暗中卷起畫軸放回了原處,複又點亮了燭火。

他知道沈君昊為何質問他,他也知道,在風波不斷的日子,為什麼沈君昊的眼中仍然有深達眼底的笑,一切都是因為她。用蔣明軒的話,她是一個無法讓人忽視她存在的女人。就像沈君昊的母親一樣,她們同樣都是天之驕女,上天賦予了她們美貌、才情與良好的出身,還有人人羨慕的姻緣。她們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永遠都不會明白生活在陰影下是什麼感受。

沈君儒走到書架旁,拿出一個花瓶,打開了花瓶後的暗門。狹小的隔間內,一隻花瓶靜靜孤立。暗香疏影瓶,皇宮才有的宮廷貢品。沈君儒把花瓶拿在手中端詳著。

不同於沈君儒這邊的孤冷,此時的凝香院燈火通明。沈君昊推開房門就見屋子裏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布料。“針線房送衣服過來了?怎麼這麼晚?”他隨口詢問,隨即才發現都是一些小孩的衣物。“不用這麼多吧?”他們的孩子自然應該用最好的,可是他聽說小孩子長很快的,幾乎一天一個樣,哪裏穿得了堆積如山的衣服。

“你也覺得太多吧?”雲居雁輕蹙眉頭,“這些都是母親剛派人送來的。她說,她命人給驥弟做衣裳的時候,順帶多做了一份。可是——”所有的衣服都是男裝,大大小小都有。萬一她生的是女兒,這些衣服豈不是都浪費了?

沈君昊看著眼前一堆堆的東西,隻能上前摟住雲居雁的肩膀,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說道:“你看,外婆多疼你,害得你父親都沒有表現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