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一輛馬車停在了一戶農屋前,浮生叩響柴扉,一個大娘開了門。大娘發已半白,皺紋爬上了眼角眉梢,衣物較一般人幹淨尊貴,有著柔軟的笑意。
“大娘,我們路途奔波已久,見天色已晚,想在你這借宿一晚。這是家妹,患有眼疾,多有不便,請您見諒。”
“唉,多俊俏的兄妹啊,請進,請進,玉娘啊,有客來了,多燒些熱水,”大娘心疼的拉住葬歌的手,牽她進了院子。
“好的喲,”屋子裏傳來柔軟的女聲,婦女纖瘦,杏眼櫻唇柳眉,有著標準的江南女子的典雅大方,可惜微抱病態。
“這是我媳婦兒,可懂事能幹了,”大娘把眼一眯,笑的合不攏嘴。
“大娘好福氣,我叫尹君白,這是哥哥浮生,我們是打算上京輔治病的,謝謝大娘收留。”
浮生微愣,隨後也隻是淺笑。
梳洗過後,葬歌換了一套寬大的廣袖曲裾深衣,繡著大片大片的藤紋,長發用青羅帶高束,轉眼變成了一個哀豔清冷的秀美少年,白衣走動間飄蕩如飛。
“你穿我衣服?差點認不出來是你!”浮生一陣失聲,末了還在心裏加了句,怕是南宮允之子南宮忘川都比不上吧!
“我身無分文,不得已借一件你的衣服,而且男裝做事方便。”
“你總是那麼理直氣壯!”
“難道我不該理直氣壯?”葬歌反問道,她的人生大多浪費在經營商務和仇恨上,她想好好重新來過一場。
浮生被氣的啞口無言。
第二天一大早,大娘卻留住了他們。
“浮生,君白,你們可否答應老婦的一個請求?”大娘朝他們跪下,麵帶戚哀。
浮生和葬歌也未見有什麼詫異,大娘抬眼說道:“我兒子顧安,四年前高中狀元,玉娘是江南綢商的女兒,因遭山匪搶劫,被我兒所救,兩人情投意合,結為伉儷。”
“可是,三年過去,玉娘一直無孕,我兒結識了萬花樓的花魁媚香,便贖了她做妾室,我兒外出公辦,但她本性難改,尋歡作樂,晝夜笙歌,還把抱病在身的玉娘趕了出來,我氣得和玉娘搬出來住,我老了,我去了沒什麼,就是玉娘怎麼辦?”
“老婦有緣遇到你們,希望你們能幫她一把,”大娘哀求道。
浮生微微垂眸,傳音給葬歌:“顧安奸詐狡猾,手段狠辣,進位極快,是個特殊人物。”
“幸福不過是欲望的暫時終止,既然還愛著他,就一切聽我的,把這場夢繼續下去,”葬歌移至灶房,扶起地上哭泣的美麗少婦,淡淡的聲音染上了點點殺機,輕佻的嘴角諷刺莫名。
一個月後。
“玉娘,準備啟程了。”
葬歌為她簪上一支羊玉脂簪,鏡中的人兒,眉如遠山,目如秋水,唇若紅纓,楚楚動人。
葬歌淺淺道:“你要記得稱我為君白表弟,稱他為浮生表哥,到了顧府,就不要太應襯他人,一切以我為主。”
“好的,”玉娘輕輕咬了咬下唇,抬眸看向葬歌,發現她的臉色不大對,“君白,你有些憔悴,是沒睡好嗎?”
“嗯,”葬歌思緒飄飛,從小到大,總是隔段時間就會頭痛難忍,然後就會夢見一個人,夢裏白霧繚繞,彩光流動,開著滿枝椏的花,花瓣紛飛,而那個人隻有一個風華絕代的背影,一襲紅衣,豔壓天下!
“君白,發什麼愣,走了,”浮生換了一件廣袖青衫,簪了隻檀木,清新雅致,如一枝新綠破空而來。
“好,”葬歌轉身,取過一把巨大的琴,琴七弦,較一般的琴要大,琴身漆黑,銘文“桐梓合精”。
“這是‘綠綺’?”浮生略微吃驚地看著她的琴。
“是,司馬相如的‘綠綺’,浮生,你很適合青衣,”葬歌背上琴,束上青羅帶,清秀高挑,一顰一笑,萬千清華。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顧府。
蘇州園林式的建築,朱紅的大柱,兩尊玉石獅子,厚重的大門,廊簷亭角上掛著精美的八角銅鈴。
一個年輕男子正巧開了門,他的容貌平淡無奇,小小的綠豆眼泛著精光,一眼便瞄到了轎中的玉娘。
葬歌上前擋住了他的目光:“在下是玉娘的表弟尹君白,敢問顧大人在否?”
年輕男子不滿她的舉動,放下臉色:“老爺至今未歸,我是顧府的管家林恒,老爺來過信說,要是夫人回來了就留下。”
浮生攬了玉娘的手向裏走去,葬歌轉頭,將林恒猥褻的目光盡收眼底,她嘴角一揚,掀起一片醉人的風情。林恒不覺看呆了,一縷鼻血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