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郊外祭拜(1 / 1)

馬車奔馳了近一個時辰,終於漸漸放慢了速度。紅薔和綠荷一路嬉戲也終於有點疲乏了。她們雖然名為皇甫蔻的丫鬟,但與春夏秋冬不同,她們並不屬於花月樓。

皇甫蔻十六歲那年的元宵燈會,跟著樓月華前去廟裏燒香,風雪歸途中遇到了瑟瑟發抖的姐妹倆,落魄而讓人憐惜的樣子讓她想起了當日的自己,心一軟,央求著月華姐姐收留了她們貼身丫環。怕姐妹倆步了她的後塵,所以跟月華姐許了多掙一萬兩銀子的諾言,不讓她們涉及花月樓任何事務。

當日的姐妹倆因為長期的饑寒交迫顯得瘦小而麵色蒼黃,不過四年的時間印證了那句俗話,女大十八變,如今的姐妹倆已經出落得水靈,甚至比起花月樓的某些姑娘更勝一籌。月華姐姐偶爾會開玩笑,說她慧眼識才,那一萬兩銀子果然物有所值,她一笑了之。

她並不怕月華姐姐會對姐妹二人動什麼腦筋。花月樓與其他青樓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這裏有一個叫做樓月華的老鴇。她雖是女子,但是仗義豪爽,言出必行,敢作敢當;她或許是以賺錢為目標,但是因為她也出身青樓,所以深知女子的悲哀和疾苦,在她能力範圍內,她會盡量護著自己的姑娘;雖開的是青樓,但是她並不提倡女子出賣肉體,鼓勵她們盡可能展示才情;花月樓的任何女子,隻要能夠掙得一定數量的銀兩,都可以隨時為自己贖身。

綠荷掀起車窗綢簾,看了一眼,又伸手測探了一下雨絲的細密程度:“蔻姐姐,我們到了。”

綠荷是姐姐,比紅薔早出生了那麼一會兒時間,卻有著做姐姐的樣子,懂事,聰慧,溫和,善解人意,有點像皇甫蔻自己;紅薔身上卻有股總也脫不了的稚氣一般,愛撒嬌,可愛。閑來無事的時候,皇甫蔻也會教她們一些詩詞歌賦女紅之類,看著兩個女孩兒能有一個好的環境成長,在花月樓中壓抑的心,也總算有一絲安慰。

或許,也是時候該幫紅薔綠荷她們找個好人家了。

還有兩個月,她自己就該整二十了。

十年,真的很快,很快。

眼淚默默下流。

想起那一片熊熊的火海。

從此,天人相隔,天上人間。

一塊軟軟的錦帕輕輕擦拭了一下她眼角的淚滴。皇甫蔻猛然睜開眼,是綠荷關愛的神情。

皇甫蔻暗暗深呼吸,綻開微笑:“沒事,謝謝。”

自己的痛,不該讓他人來受。

裔柃愷掀起了馬車車簾,清風雨絲混合著青草和泥土味,帶來清新的感受。

“下雨,路滑,我陪你去。”低沉而冷硬的話更像是命令,可是皇甫蔻知道他隻是想表達關心的詢問。,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去吧。”

雖然遠離帝都,可是她也不想冒然。皇甫蔻的名字或許無人知道,可皇甫成的名字,曾經名貫天下。不知道不了解,或許對她自己,對他們來說,都更好一點。

裔柃愷不再多語,伸出了單掌,皇甫蔻默契的伸手搭上,借力跨下馬車,腳下的地微微有點濕滑,一個趔趄,裔柃愷一手穩穩扶住她的腰,隔開半臂的距離,溫暖而不曖昧。

“蔻姐姐,你自己當心啊。”綠荷探出頭來,不放心的叮嚀。

“知道了,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去,不會迷路的。”皇甫蔻微笑著安慰,接過綠荷遞過來的竹籃。兩個籃子,一個裏麵是食物和水,留在車上;另一個裏麵是香燭紙錢一類的東西,雖然有點多,卻並不是太重。“你們在車裏等我吧。”

層層疊疊綿綿延延看不盡的綠野,暗沉沉的天,中間因一座青峰而連接。馬車停在山腳下,紅薔綠荷從馬車上探出腦袋,裔柃愷依然默不作聲的站在車邊。有人等待守候是一種幸福。

皇甫蔻揮手和他們作別,一手撐傘,一手拎著竹籃,緩緩步上石階,暗綠色的青苔,雨水浸漬裏混合著泥水與落葉,將繡鞋和裙裾染花。路旁兩邊的低矮灌木,在細雨中愈發顯得深沉,姹紫嫣紅也在雨中收攏無限春色,隻偶爾幾株開得太豔的花收不住了盛開的姿態,雨漬花落,紅散香凋,繁華後多幾分淒迷和感傷。

慢慢上,至拐角,轉過這個彎,就看不見他們了。轉身,看著他們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心暖微微一笑,揮手示意他們上車,繼續前行。

這山並不是京畿外什麼名山,景色也隻一般,平日除了附近農家人或是山野樵夫,並沒有外人前來。這是她奶娘的老家,她小時候曾經來過。所以當她能夠在花月樓立足穩定之後,便在這裏為父母設了空塚。

以往幾次上山,總能見到一些百姓,今日的山上除了雨打枝葉,卻寂然無聲。

心跳忽然加速,陌生的不安感湧上皇甫蔻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