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將皇甫蔻向上引開一段路後,細心交待一番便告退。皇甫蔻雖然心裏依然不安,但是居然就這麼輕鬆的過來,還是有點慶幸。
複前行,一個三岔路口,皇甫蔻略一猶豫,選擇了左側一條羊腸小道,泥濘的路上雖然布滿了腳印,但是看得出來,並沒有新的。
她不想再節外生枝。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越發的好景致。皇甫蔻收下傘,撥開淩亂的樹枝,殘存的雨水在觸碰後灑落,染濕衣衫。繡鞋早已經被泥水浸透,寒意侵蝕,從腳底直泛全身。
褐色與蒼綠的樹影婆娑間,忽然看見隱隱露出一抹銀色。她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依然,而且可以更清晰的確定,是一個人的背影。
是誰?是誰在她爹娘的墳前?他想幹什麼?今日這山上,到底發生著什麼事?這個人和剛才半山腰看見的那群人,是否有關係?
無數疑問在皇甫蔻心裏冒出。爹娘的空塚雖然簡陋,可是碑上書著爹爹的名號。剛才那些人可能是官府的,他們會是衝著我來嗎?可是也不應該啊,不管是時間,地點,還是人,都不會有人知道。況且,事過十年,為什麼會在此時追究?就算要抓她,在花月樓不是更簡單,何必費這個神……
但不管怎樣,她不想冒險。正想暫避,陰柔而冷漠的聲音已經穿透耳鼓:“出來吧。”
皇甫蔻略略遲疑了一下,摸了摸腰間裔柃愷特意為她打造的桃花鏢,終於還是深呼吸一口,緩緩鑽出樹叢。
這是一處不甚寬敞的空地,夾雜在一大片茂密的樹叢中,平時罕有人至。一個高挑而瘦削的背影站在她爹娘的空塚前,一頭烏黑而柔順的長發,散散的直披臀部,寬大的銀色長袍在風的吹拂下飄逸異常,讓她看不出他的身形,也分辨不出他是男還是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風中夾雜的水滴,在離他身邊一尺遠處都驟然停止,仿佛遭受巨力般幻化為迷蒙蒙的一片水霧,營造出一種神秘的光圈。同樣是到這裏,她如雪的長裙早已經被泥水沾染為灰色,而他=的銀色長袍上,幹淨順滑不見絲毫汙濁。
皇甫蔻如墜夢裏,恍惚裏,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銀衣人不言語,也沒有回頭,皇甫蔻甚至懷疑他剛才是否說過話,他是否知道她在這裏。
凝望著銀衣人的背影,那樣靜靜的站在一片蒼綠和翠綠的重疊裏,皇甫蔻努力想想清楚什麼,想理清思緒,可是卻感到有一股靜默但強烈的無形氣場,壓得她喘不過氣,仿佛要將她的靈魂和身體硬生生的兩相分離,有臆想中撕裂的痛。這樣的感覺讓皇甫蔻難過異常,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嵌入掌中,陰雨的天氣,她卻感覺周身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濕透衣衫,陰冷入骨,強自站立。
“來了。”就在皇甫蔻幾乎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銀衣人忽然開口。皇甫蔻無法從他的語氣中窺探出絲毫感情。來了,什麼來了?若是自己期盼已久的,那應該欣喜;若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那至少也會有點無奈。而他的一句來了,卻是事不關己的淡然,仿佛在此等候許久的,與他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