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相機與工作證,天文市電視台資深一線記者碧律己漫無目的走在吵吵鬧鬧的主會場內。
來自龍騰集團的技術人員與厄運之槌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調試著名為“虛幻競技場”的最新仿真模擬設備,他們架起的大屏幕中顯示出了一個真實環境無疑的圖像,一個頭戴模擬器的年輕人根據技術人員的口令做出各種動作,以此來測試同步率。
碧律己隻看了兩眼,就沒了興趣。他並不關心《永恒》,也不關心那些職業選手,他甚至根本搞不清楚所謂的第七十八項體育運動與其他運動之間有什麼區別。他隻在意能不能在熱熱鬧鬧的主會場找到新聞線索,隻在意能不能找到可以讓別人身敗名裂的機會。
他一直深信,傳媒這個行當,送上門來的都叫通稿。自己跑來的,才配叫新聞。
一個新聞要想火,沒點爭論性話題怎麼可以。
碧律己左右環顧,他至少發現了兩個可以炒作的地方,一個是消防通道的指示牌,另一個是場內沒有明顯禁止吸煙的標識,不過攝像師不在,他發現也沒用。
一下車,他與攝像師就分開找線索了。
碧律己不清楚他的搭檔繞到哪裏去找線索了,主會場就那麼大的地方,繞一圈總能相遇。不過他用括約肌思考都能猜出那個家夥一定對變道一事仍舊耿耿於懷。現在這會兒,說不定正提著那台攝像機在外場轉悠,想方設法地給那台會發出“嗶哩嗶哩”聲響的奇怪餐車製造難堪。
這樣也好。
碧律己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拿起相機,對準了在Show台上賣弄風騷的ShowGirl。攝像師不在,他拍照片就更加自由一些。
Show台上的ShowGirl們穿著各式簡易演出服裝,在排練舞蹈。她們先是像走T台一樣用各種方式出現在舞台上,然後根據導演的用舞步站到指定的位置,扮演精靈離不開樹,扮演吸血鬼得掀開棺材板,扮演狼人的就比較悲催了,不僅得四肢著地,大熱天的還要穿一身毛皮。
舞台的中間預留了一個巨大的方框,聽介紹說當天會在這裏展示一幅某歐洲著名青年畫家創造的《永恒》主題畫作。
碧律己對著台上的ShowGirl們按下快門。他拍攝的不是那些ShowGirl最為美麗動人的一瞬間,也不是抓拍她們有意無意中的走光,而是拍攝她們麵目最醜陋的那一瞬間。
碧律己認為,不管她們打扮的多漂亮,穿著的多暴露、多性感。她們的本質還是女人。
隻要不是色情狂,有幾個女人喜歡穿著內衣讓人看她們的大腿、看她們的胸腹?
有幾個女人會喜歡那些隻會躲在攝像機後麵留鼻涕,或者對著她們經過軟件美化過的照片DIY的猥瑣宅男?
第一批ShowGirl回到舞台後,碧律己放下相機。他曾經采訪過幾個頗有名氣的ShowGirl,當然那次采訪也是台裏安排的任務,大家聊得都很放鬆、配合。
不過當他把那些猥瑣宅男使用她們照片的方法介紹了一遍,並打開一個有很多猥瑣宅男聚集的網絡論壇讓她們眼見為實,讓她們看見自己的照片是如何被一些人用惡心的濁液噴塗修改的,是如何被當作自慰道具使用之後,沒一個ShowGirl的臉上還殘留著笑容。
那一次的節目最後隻播出了部分較為正常的訪談內容,碧律己為此還收到一個內部警告。
但他無所謂。
他要的效果已經達成了。
那些他曾經采訪過的ShowGirl。現在很多已經成了演藝公司的經紀人、教練或者老板。她們不會忘記那一次的訪談,不會忘記碧律己碧老師給她們看過的畫麵。
有那些ShowGirl的言傳身教,還有幾個新生代ShowGirl能在Show台上對著閃光燈、對著鏡頭展露出真心實意的笑臉?
第二批ShowGirl出場,扮演亡靈角色的是一個身殘誌堅的殘疾女孩。那些骨頭都是合金製作的金屬骨頭,分量不輕。可她依然在低劣的音箱效果中,跳出了一曲憂傷的獨舞。
現場響起了掌聲。
碧律己舉起相機,快速撥動快門。
鏡頭對準的並非是幾乎所有人都在拍攝的殘疾女孩,而是那些充當背景的ShowGirl。
有幾個ShowGirl會願意充當他人的背景?她們的笑容非常的不自在。
但這正是碧律己要拍的內容,實際上,他最喜歡那些ShowGirl的強顏歡笑。
如果不是真心想笑,就算是業界內的頂尖大牛,臉部的肌肉都會在擠出微笑期間發生變形,變得醜陋不堪。盡管那隻是一個刹那,但他手頭拿的相機擁有每秒50張的高速連拍功能,她們表情變換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鏡頭的記錄。
手持同樣相機達的大多是普通攝影記者,在挑選照片的時候往往會忽略這些表情,他們還在追求赤裸裸的眼球。但碧律己不會,在他的眼裏,這些十七八歲就出來打拚事業的小姑娘和他那個差點被撞死的線人沒什麼兩樣,他就是那麼的冷酷無情,那麼地喜歡挖掘更深層次的內在,喜歡製造話題,喜歡引導輿論,甚至不惜於當麵告訴那些ShowGirl正常人都不會去說的事情--有人拿你當手淫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