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九色吐出琉璃火球,長出鋒利的鹿角,刺入梓木棺材縫隙,聽到棺材釘子吱吱作響,崩一聲斷裂,棺材蓋打開了。
用力推開外麵的木槨,裏頭還有一層木棺,還是依靠九色的鹿角打開。
開棺刹那,黑煙嫋嫋升騰,秦北洋下意識蒙住口鼻後退。他並未見到想象中的美少女,也沒有金燦燦的珠光寶氣,隻是一堆朽爛的枯骨。
千年已逝,貞明公主,已化灰土,總比屍變好些吧。
一顆懸著的心落地了。
秦北洋看到公主的骨架散亂,即便手指骨,也不可能發出剛才的敲擊聲。棺材裏的隨葬品不多,隻是些貼身的金銀珠玉,僻處海隅的渤海國,物產比不得漢地,隻能從規模上取勝。
不過,敲擊聲還在繼續……
聽出來了,聲音不在棺材內部,而是底下的棺床。
九色的鹿角用力,將上千斤重的梓木棺槨,往側麵推出數尺遠,完全露出了棺床。
沒有金井,底下是青磚鋪就的一塊平台。
秦北洋把耳朵貼著棺床,下麵敲擊聲的頻率加快,似乎感受到了上麵棺槨搬家的動靜。
他也抓起一塊石頭,對著地磚敲敲打打。他敲出周易的陽爻與陰爻,不是在傳遞信息,隻是想跟下麵形成一種交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不是電報員,也不是算命先生,無法表達更清晰的意思。
下麵有了回應,敲擊聲更加密集,以至於完全雜亂無章,就像從江南絲竹到了農村吹喇叭的葬禮。但不管是人是鬼還是野獸,棺床下必然有個東西。
他在墓室搜羅一圈,發現一根鐵撾,就是壁畫裏的武士的兵刃。秦北洋頭一回見到鐵撾實物,以前隻在演義書裏看到。晚唐五代第一猛將,河東李克用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孝,用的就是這種邪門武器。陪葬的鐵撾長一丈三尺,柄端安一鐵鑄的拳頭,又握一鐵筆,全重起碼有五十斤,既能用於實戰,也可作為儀仗,非勇猛之將不得用也。
秦北洋看了一眼壁畫中的武士,仿佛借用古人靈魂之力量,用盡全力揮舞鐵撾,排山倒海般砸到棺床上。
撞擊聲——幾乎把墓道裏的死人都驚醒了,鐵撾撞得火星四濺,直教人虎口震裂。秦北洋重重摔倒在地,但手感告訴他棺床被砸開了。
一陣破碎與墜落聲,棺床上露出個碗口大的洞口。秦北洋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沒有金井,我給你砸出個金井。
他把頭湊過去,底下果然有空間,黑漆漆看不清。敲擊聲倒是消失了,反而傳來急促的喘息聲……
底下有人。
他接著掄起鐵撾,猛力砸了幾十下,厚達兩尺的地磚紛紛墜落,從碗口變成井口。當九色也湊過來時,整個棺床塌陷了,秦北洋來不及叫喊,連人帶獸墜入下一個地獄。
寂靜與灰塵共舞。
他感覺自己掉到了棺材裏。四麵都是石壁,上方敞開,可見被火球照亮的破洞,四周有人工雕鑿的藻井殘跡。
九色正好壓在他的肚子上,幸好隻是一頭幼獸,若是四翼使這樣的大家夥,絕對能把人給壓死。
墓室下的墓室中,棺材下的棺材裏,秦北洋摸到人骨殘骸,像兩根被啃剩下的大骨棒子,連聲念叨“得罪!得罪!”
他看到了一個人影。
有影子,便不是鬼。
那人伸手檔著臉,似乎對琉璃火球分外驚恐,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九色認出了這個人,雪白鹿角變得鋒利,徐徐指向對方咽喉。
秦北洋翻身跳出棺材,看到一張二十來歲的麵孔,細鼻子細眼,像戲班子裏的生。
他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