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含羞煩悶地把一顆石子踢進水裏,看著漣漪一圈圈從霧氣蒸騰的水麵上擴散開來。
景龑放緩了聲音:“含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一直想促成跟狼國的和談嗎?怎麼突然就變了?就算你改變立場,也不用殺了烏拓啊,要知道,殺死狼國太子,你這輩子都會成為狼國的敵人。”
月含羞無比鬱悶:“你以為我想嗎?”
“說出來,我聽聽。”
“……會連累你的,我還是不說了。”
“月含羞,你到底把我劉景龑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怕連累的人嗎?我們兩個的生死,早就結在一起,你的身上有我的血,我的身上有你的血!就算我在你心裏比不過東宮無爭,難道還不能把我當你哥哥嗎?”
月含羞心裏一陣翻騰,幽幽歎口氣:“你保證,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尤其,不能告訴無爭。”
“我答應你,說吧。”
含羞沉沉道:“昨天,我收到武美鳳的一張字條,她要我殺了烏拓,才能保證離歌的安全。”
“武美鳳?離歌?是她們……”
魏王沉默了,他知道,這些人關係複雜,裏麵的恩恩怨怨,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剪不斷,理還亂。
話題一旦打開,月含羞便刹不住了,心裏的萬種糾結,一股腦傾訴出來。
“其實,我本來不想殺烏拓,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讓離歌死了更好,用她一個人的死,換兩國休戰,有什麼不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可是,我竟然會不安,整晚都睡不好,做噩夢,我夢見離歌渾身是血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是她拋棄了我,我為什麼還要同情她?
如果我殺了烏拓,是不是就可以還清她生我之恩了?從此兩不相欠!”
魏王一直安靜地聽著,看到她痛苦的麵容,心裏便一陣陣難受,她的痛苦,全都源自於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如果她沒有陷入東宮無爭的情網,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糾結了。
景龑把雙手放在她單薄微涼的肩膀上:“其實,你糾結的,不是她拋棄了你,也不是她生而不養。你糾結的是,她曾是東宮無爭最愛的人。假如,她跟無爭從未有過過往,你還會恨她嗎?”
月含羞一下愣住了。
她一直在為自己恨離歌的事,千方百計找理由,無數無數的理由,然而歸根結底,還是魏王的話一語中的。
魏王跟她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雖然總是讓她很難堪,甚至心痛,但她知道,他的一針見血都是為了自己好。
此時,她的心,就好像這滿樹的柳條,被風吹亂,糾纏不清。
魏王徐徐吐了一口氣:“有時候,太愛一個人,反而會令自己迷失。”
月含羞像是找到了爆發的途徑,抓住一根擾亂自己視線的柳條,在手上纏繞,纏繞……
“景龑,我真的好想讓那個女人立刻死掉,再也不能出現在我和無爭的生活裏。我……我是不是變壞了?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