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弘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背起雙手，目光望向沉沉的天際。
當年，若非左相成全，想他劉景弘身在何方還未可知，也許，早就成了黃土下的白骨。就算苟活於世，也是戰戰兢兢的螻蟻。
“無爭知道陛下一直感念左相輔佐之恩。但當恩情威脅到了皇權，威脅到了千秋霸業，陛下就要多考慮一些了。”
景弘帝忽然收回目光：“照你這麼說，朕身邊都沒有可信之人了？”
無爭微笑：“怎麼會沒有？陛下還有我呢。”
“你？嗬嗬，無爭啊無爭，朕倒想問一句，薑皇後的死，你敢說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無爭神色坦然：“我隻想救出羞兒，我是利用了薑家，可如果陛下心中沒有疑慮，薑皇後又怎麼會死？陛下早就不滿薑家了，不是嗎？”
景弘帝咬牙：“無爭，朕知道你聰明，但，你的一切，天下城的一切，都是朕給的，最好不要讓朕失望。”
“這一點，無爭從來就不懷疑，有了陛下長治，天下城才能久安。所以，天下城一直是陛下最忠實的擁護者，這一點，也請陛下不要懷疑。如果陛下像對付薑氏一族那樣對待天下城，隻能痛失左右臂，令親者痛，仇者快。”
景弘帝深吸一口氣，每次跟妖孽講道理，自己都會變得笨嘴拙舌，妖孽總能掌控局麵。
也罷！
他換了一副較為輕鬆的語氣，問：“那，你說說，左相這門親事該怎麼辦？提親的，可是月含羞。”
無爭一笑：“不能讓左相的女兒嫁給太子，不代表不能嫁給皇室其他的人。”
“還能有誰？魏王？他的臭脾氣，一定不會答應。雍王就更不可能了。”
“還有陛下您啊。”
“朕？”景弘帝表示疑問：“左相是個老狐狸，他那麼疼他的小女兒，朕的年紀足可以做他女兒的爹了！他不會同意他的女兒入宮為妃。”
無爭胸有成竹：“他是不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做妾室，但如果是一國的皇後呢？”
“無爭，你……”景弘帝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想了想，忽然改變了主意：“這個方法應該可行！隻是……”
“陛下還有什麼顧慮？”
“花過雨是你的義女，你不想她做後宮之主嗎？”
東宮無爭輕輕笑了笑，反問：“陛下會讓她做後宮之主嗎？”
景弘帝也笑了。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
無爭身形飛展，飄上進殿房脊。
景弘帝在下麵蹙眉：“東宮無爭，你明明有特許，可隨時進宮麵君，不要每次都飛來飛去，鄙視朕的皇宮禁衛！”
無爭隻是一笑，便消失在重重殿宇間。
*
褚隨遇坐在玉皇閣第九層的欄杆上，嚼著花生米。
無爭如一隻仙鶴，輕盈地飛上來，倚著另一段欄杆站住。
“少主。”
“查明白了嗎？”
“薑國丈那批財寶，確實進了左相小舅子家的莊園。”
無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有趣。”
“這事兒少主準備怎麼搞？要告訴皇帝嗎？”
無爭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我喜歡風雨欲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