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孤身上路多有不便,人、財俱很危險,所以朱衣又換回了男裝,把鼓漲的胸脯勒得緊緊的,直到隱隱作痛方罷休,又穿上了厚厚的夾襖,把細胳膊細腿細腰塞得充實起來,掩蓋身體上的女性特征。
根據小周的指點,因紹興府和都城臨安隔江相望,會稽又是古今名城,曆代世家大族彙集之地,是以整個紹興府轄下的一府八縣都算太平,甚少有人作惡。
“甚少”的意思就是,惡人還是有的,單看個人時運如何,會不會碰上。
朱衣自動轉換了小周的話語,了然地點點頭。
君不見小周的父親老周八年前還剿過匪嗎?往近裏數,一兩年前,還有個白旗軍作亂攻上了藐姑射山呢。
把腦袋別在時運上頭的消極事,朱衣可幹不出來。
所以,她沒有半分鬆懈,打聽了下縣城裏的幾家鏢局,風風火火殺將過去,見了見管事的鏢師,挑了一家看起來地道忠厚的,聽說鏢隊才出發沒一會,立即騎驢追去,半途攔截鏢隊,丟下一貫錢,請對方順道走個鏢。
這鏢嘛……
朱衣為難地摸索著身上的物事,忽然靈機一動,抖了抖手上的韁繩。
“你們負責把我家二毛送到臨安城就好了。”
乍一聽朱衣的要求時,鏢師們驚得差點從馬匹上摔下來。
“你說什麼?你的鏢是……”
他們不敢置信地瞪著那頭氣鼓鼓地噴鼻子的毛驢。
“對啊!”
朱衣笑眯眯的。
“這……這頭驢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是某地罕見的純種?還是西域雜交?”
“一定要說特別之處嗎?”朱衣摸了摸二毛瘦長的驢臉,“我跟它朝夕相處了十數日,感情深厚,不忍跟它骨肉分……呸,分離。”
二毛嫌棄地揚起驢臉,痛痛快快打了個響鼻,噴了她一頭一臉,接著驢身一倒,稀裏嘩啦拉了她一腳驢糞。
朱衣訕笑著抹了把臉,在鄰近的草地上蹭刮掉鞋麵的醃臢物。
“看吧,我家二毛跟我感情多好,就連身體裏排泄的東西都不忍心浪費,非要送給我。”
眾鏢師:“……”
“走嗎?”
朱衣滿懷期待地望著他們。
“你這頭驢子不消兩貫錢就能買到,怎麼會花費一貫錢來走鏢,莫不是這驢子有什麼不妥之處?小子,沒事別拿你爺爺尋開心……”
年輕的鏢師隻當她是來踢館耍人的,臉一沉,正發作著,肩頭忽然被他身側的老鏢頭按住。
“好,我們臨興鏢局接了。”
“爹!”
老鏢頭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過朱衣遞上的一貫錢,微微一笑,“老規矩,我們得先檢查貨物。”
“沒問題。”
朱衣讓到一邊,任他們東按按二毛的肚子,西拍拍二毛的毛皮。
老鏢頭客氣地問:“我姓林,小哥怎麼稱呼?”
“我?我姓……”朱衣眼珠子瞥到毛驢,靈機一動,脫口而出,“驢……呂!”
甫一出口,她忽而想到了杜昭白那位被稱作“呂夫人”的姑娘,不由得有些想笑,臉憋得通紅。
完了,以後不能直視“驢夫人”這個稱呼了。——好在她下半輩子應該不需要再跟這廝打交道。
老鏢頭行走江湖多年,哪能看不明白?
當下也隻笑笑,道一聲:“呂郎君。”
那小鏢師像不放心她似的,扯起二毛的尾巴,往驢屁股後瞅了瞅,這口味重得,把朱衣給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