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猶豫(2 / 3)

小德子回轉房中,取了淩飛的寶劍。淩飛讚賞似地望了小德子一眼,扒開寶劍,隨簫音時快時緩,身姿曼妙而起。長袖衝天張揚,輕逸若雲,迤邐出圈圈暗影,一招一式間自有男子氣魄,又有舞姿優美。足尖點地,翻身飛躍,半空中的影姿流暢而卓約,月光融融,舞姿隱隱,仿若驚鴻照影,又似雄鷹翱翔,更似璧人現世,衣袍飛旋,飄逸動人,流光水月。初時,本是他配她的簫音而動;後來,她隨他的劍招武功而奏。是他為她而動,還是她為他而感染,終是配合得巧妙非常。

小德子瞧在眼裏,滿心歡喜,無論是淩飛還是倩兒,他們都品嚐了太久的孤獨。瞧了一陣,不忍擾了二人的興致,悄然退去,近了後院,自言自語道:“從今後,爺的身邊有龍姑娘相伴,不再寂寞。”

他大汗淋漓,坐在亭中,她則溫婉如水地為他捧上一盞清茶,輕音如夢:“淩飛,口渴了罷,喝茶!”

他接過茶盞,輕呷兩口,雖是月色朦朧,卻被此刻的她吸引得移不開視線,那盈盈生情的雙眸,太過熟悉,那眼裏蓄滿的平靜,還有如煙如霧的柔情,都讓他心動:“經你挑選的石料,無一塊廢掉。打磨之後,竟有幾塊難得一見的上等好硯,其成色、質地,與宮中所使的硯台相毗不相上下。”龍倩兒笑道:“數百裏之遙,如此也不枉你親往一趟。”

淩飛笑道:“倩兒,我是想問,你會鑒玉?”

她捧著茶水的雙手微微一顫,因為夜裏,倒不曾落到他的眼中。她囁嚅道:“會一些。”

淩飛道:“對於音律也會一些?”

她淡淡應道:“是。”

淩飛輕歎一聲:“與你相識這麼久,直到今夜我才方知,你的簫吹得甚好。”

她回以一抹笑容,仰頭望著頭上的明月。

淩飛道:“你還會些什麼?”

龍倩兒低聲應道:“詩詞歌賦,略曉一二。書法還算勉強見人,丹青已習練數載,初是為了描摹繡圖式樣,久而久之比書法稍好。眾多樂器,倒還會使,使簫較為熟練。”

她皆是低調而保守地說,丹青好,更擅繪花木魚蝶,樂器之中簫較熟練,最擅長的莫過於彈奏箜篌。如此回答,也不算是欺瞞於他。

憶起心頭隱憂,她問:“你還想著吟霜小姐麼?”

淩飛訥訥看著她,不解此時,氣氛正好,她怎的提及那人,恐她誤會,他道:“已憶不起她的容貌了。”

龍倩兒莞爾一笑,道:“我也憶不起他的模樣。曾以為,忘掉一個人或許會傾盡一生的力氣,原來放手亦能做到。”她停了片刻,小心翼翼卻故作平靜地問:“他日,若是查出陷害你的人是誰?你會怎樣?”

淩飛拳頭緊握:“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自是以其人之道還諸彼身。不,我要十倍奉還。”

他的恨如此強烈,竟令他不能放手,說到仇人時,他便咬牙切齒。他的恨逾深,倩兒的懼便逾濃。

倩兒道:“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不能從輕懲處?”

淩飛反問:“什麼苦衷?說到底還不是助紂為虐,輕饒仇人便是對自己殘忍。若是讓我查出害我之人,我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她不敢再說下去,突然害怕麵對那一天。他恨她,可現在,卻拿她當成摯愛的女子。倩兒獨自將恐懼、擔心一並吞下。麵前的他,平靜如昔,但眼底卻蘊藏著不能釋懷的恨。

“倩兒,我雖是皇子,可這世間最愛的便是母親。那些人如何害我都可以,卻累我母親身亡。他們雖未殺伯仁,但伯仁因而他而亡。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會輕饒害我之人!我亦要他們嚐嚐親人離去的滋味。我所品嚐過的痛,亦要他們十倍還之。”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在意的人,早與她反目,而她已然放下。心,彌漫著絲絲隱痛,她問:“如若,她所在意的人是你,難道你要折磨自己?”

淩飛品味著龍倩兒的話,此間細思,這內裏著實有太多的古怪,呢喃道:“我與崔吟霜大婚當日被人告發,說我圖謀不軌,私藏龍、鳳袍。直至現在,我都不知,龍、鳳袍是如何出現在新房榻下……”他沉吟良久,又低聲道:“這件事,倒似與崔吟霜脫不了幹係。過往太過相信她對我的感情,居然不願往她身上猜想,總以為她與旁人不同,沒想到她卻是害我之人。”

他不願懷疑,還是她的錯。如若她不在月夜下扮作崔吟霜的模樣與他幽會,與他說出那些的情話,他何至會認定崔吟霜愛他入骨。

龍倩兒道:“如若崔吟霜真與此事有幹係,我想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與其說是在為崔吟霜說話,倒不如說她是為自己。

淩飛反問:“她能有甚苦衷,我一朝被害,她轉身就嫁給了旁人,全然不記得曾與我說過怎樣的話……”

那個與他山盟海誓的人是她!不是崔吟霜,她隻是助別人榮獲富貴的棋子。兔死狗烹,再無她可用之處,便狠心拋劫。龍倩兒想及自身,悠悠道:“若相惜,即咫尺;若轉身,便天涯。”這話是說她與表哥之間,何曾不是淩飛與崔吟霜緣份的寫照。崔吟霜不懂珍惜,所以他驀地轉身,已是天涯。

淩飛暖聲道:“倩兒,你要信我,我定會倍加珍視。”

不知真相時,他許會珍惜,若是有朝一日待他知曉實情,還會說出這般癡柔的話語麼?不會的,她是該信他的情深,還是信他的恨濃。龍倩兒能體會到,一個人一生最在意的人含恨而終,那是怎樣的痛,而若是這人還是因自己的過錯被累及,是憾,是怨,也是恨。

她是清冷的,仿佛世間情愛都不在她的心中,更不在眼下。任他怎般說話,她竟恍似未曾聽聞一般,隻平靜地仰頭凝望著夜空。淩飛起身走到她的身畔,驚異地發現她不是在看月,而是闔著雙眼,神情平靜裏卻帶著些許的享受。

淩飛問:“你在想什麼?”

她淡淡地道:“我們真的不合適在一起。你是劍,我是盾。”是盾抗住了劍的進攻,還是劍如飛蛾撲火般無怨無悔。若劍比盾厲,盾將受傷;如盾比劍嚴,劍將受挫。任誰受到傷害,皆是倩兒不願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