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勁瓷盆兒中的鱖魚,刀花處詭異的並沒有誇張的爆開,而僅僅是微微突起。而且,那刀紋處突起的高度,配著張勁美輪美奐的刀花形狀,仿佛為這隻本已經‘脫光了衣服’的鱖魚,再次披上一層更加漂亮的魚鱗。讓這隻已經熟透的的鱖魚不但更加的漂亮,而且仿佛活過來一樣。
隨著張勁走路的一搖三擺,這隻‘活’著的鱖魚,更是仿佛很靈動,很活潑的在奶白色的羹湯中遊動起來一般。再加上隨著湯麵搖晃而上下起伏的青綠芫荽,更是讓這隻漂亮的‘酸椒魚’就像是一條戲水的遊魚一般,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華夏菜,講究的‘色、香、味’俱全。
三項要素中的這個‘色’,包括顏色和形狀兩個部分。在菜式的評價中要占去不少的分數。
所以,那些華夏大廚的作品總是各具造型,怎麼漂亮怎麼來。
這也是有些西式餐點,在華夏大廚眼中覺著其上不得台麵的原因之一。
比如說那個披薩,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大餅上,被喝多了胃不舒服的醉鬼,或是妊娠期的準媽媽……嗯……蹂躪過了似的,看起來惡心巴拉的。
比如說意粉,焗蝸牛這類的菜色,一個個醜吧吧的樣子,怎麼都與華夏菜的名廚作品比不起來。
華夏菜,名廚們的美食,首先看的第一眼,就一定要是一件藝術品!
所以,當對比過自己和張勁‘打造’的兩件‘藝術品’後,張大廚知道,首先在這個‘色’上,自己就已經先輸了一陣。
當信心已經有些受挫的張大廚,想要用‘中看未必中用’、‘銀樣也許是蠟槍頭’的說法說服自己,堅定自己的信念——自己手中的作品在‘色、香、味’的其他兩項上,一定會遠邁張勁的作品時,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微風,把張勁瓷盆上蒸騰的霧氣,吹拂進了張大廚的鼻孔。
頓時,原本就有些步履遲疑的張大廚就像是被唐僧的大徒弟施了定身法似的,不但突然頓住了腳步,而且全身上下都凝滯住了。
原本並肩而行的兩人,變成了張大廚神色複雜的木然而立,而張勁卻繼續搖搖晃晃的拖遝前行。
這突然飄進鼻翼的一鼻子香氣,讓張大廚原本就已經動搖的信心徹底的崩塌了。
張大廚自第一陣的‘色’的比拚上,一敗塗地後。在第二陣的‘香’上,再次輸的一塌糊塗。
那種香氣,即使是抱著敵對、挑剔的念頭,即使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張大廚,即使是憑他因為與官僚們頻繁往來,而遠超同儕的臉皮厚度,也不好意思厚顏的否認,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的指著張勁手中的瓷盆說——‘那不如自己的’。
而且食物,不同於香料。對食物來說,這個‘香’和‘味’的關係是十分緊密的,除非有特別的化學添加劑,不然的話,基本都是‘香’‘味’同步。
聞起來香,吃起來也不會太差。
而陶老爺子的廚房中,顯然不可能有這種化學製劑,那麼張勁的酸椒魚,隻是鼻子聞一聞已經這樣了,那吃起來有會差到哪裏呢?
所以,聞了這一鼻子之後,張大廚知道,這一陣‘酸椒魚’自己已經徹底輸了。
張大廚的突然躊躇頓步,停步不前,並沒有讓眾多大廚太過在意,他們眼神熱切的眼睛中,全是張勁手中的那隻白瓷盆,他們隻顧著期待張勁快一點的到來。
甚至是鄧老爺子,也隻是憐惜的看了自己神色複雜的愛徒一眼,心中喟歎了一聲後,就繼續期待張勁手中的酸椒魚了。
…………鄧老爺子雖然很有些自大,很有些目中無人,但他作為廚師,還是有那種學習刻苦的鑽研精神的。不然,他也擁有不了如今的廚藝,也坐不上如今在京幫菜係中頭把交椅的地位。
曾經他以為自己的‘京幫菜’已經近乎止境,前方無路。就算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無路可走。
但今天,張勁的廚秀,卻讓他看到了一個進步的方法。而張勁酸椒魚的味道,無疑將會給自己提供一個改良的方向。
相對於鄧老爺子來說,甚至相對於滿屋子與張大廚並稱,乃至與鄧老爺子齊名的諸位名家大廚來說,張勁無疑是一位在廚藝上,能讓他們仰視的絕世高手!
即使是還沒有真實的嚐到,但是他們已經確定。
觀摩一個高手的艸作,品鑒一件高手的作品,能讓一個細心,肯低頭去學的低手得到一點提點,得到一個進步的契機。
而酸椒魚作為一道京幫菜,在座的大廚從中能夠有所啟發,得到增益的人中,鄧老爺子無疑將會是其中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