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中最為轟動的新聞,莫過於“靖榮長公主弑夫”一案。據說,靖榮長公主的駙馬,車騎將軍何非從邊關回京述職時,帶回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妾,冷落了公主。公主心裏不痛快,某天晚上去給駙馬送參茶時,在茶中下了藥,本欲共度良宵,不料那位美妾也來了書房,公主盛怒之下打死了妾室,引得駙馬大怒,又失手殺了駙馬。
一時間,靖榮長公主成了毒婦的代名詞,有女兒的人家無不對自家姑娘嚴加訓導,唯恐布其後塵。
此案由大理寺卿陸禹之大人一手負責,他查明真相後,未加隱瞞,在早朝時上呈天聽,痛斥長公主惡行滿朝文武皆震驚,皇帝龍顏大怒,將長公主下獄,聽候發落。
而彼時,木清辭和君莫離卻又一次站在了凶案的現場——書房。
杏花已落,粉白的花瓣柔柔鋪在青泥上,無端竟有種消亡之美。木清辭出神看了片刻,輕歎一聲,道:“此處便是陣眼所在,公主已將囚龍陣破去了。”
君莫離道:“沒想到陸禹之竟比我想的還要糊塗些。”
木清辭搖頭,笑得有些苦澀:“公主這又是何必。”頓了頓,她看向君莫離,低聲道:“我托你所查之事,可有消息了?”
半晌,君莫離冷冷道:“何非該死。”
木清辭了然,咬牙道:“沒錯,隻有他該死!”
三日後,皇帝下旨,將靖榮長公主從皇族玉碟上除名,送往錦州太廟誦經贖罪,終生無詔不得出。
因是皇室,不得判死罪,但這種結果,卻將靖榮的後半生都關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何嚐不是死罪?
聽聞臨行那日,無一人為靖榮長公主——現在隻是罪婦常英寧送行。一輛普通的馬車,寥寥數個隨從,昔日萬人之上的常英寧,就此離開生活了數十年的繁華宓原。
她端坐於馬車之中,聽木輪軋過石板,心中無比釋然。
這樣一個結果,終於還是來了,幸好。常英寧緩緩闔目,不再去理會心上那種揮之不去的苦澀。
馬車又行了大半個時辰,就出了城門。喧囂聲漸漸隱沒,常英寧輕輕挑起一角車簾向外看去,三月的京郊,風光清新怡人,草木新生,枝葉扶疏,比起將軍府的精雕細琢,卻是多了一份天真爛漫。
沉浸在這樣的風景中,常英寧有些失神。
卻是這時,一支淩厲的羽劍破空而來,堪堪擦過她的鬢角,“”的一聲釘在馬車上!與此同時,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夾雜著濃濃的外族口音:“公主,陪你那個十惡不赦的夫君下地獄吧——”
話音戛然而止,常英寧將將回過神來,強自鎮定向來人看去,卻見不遠處一匹棗紅馬上,一個身穿灰色衣衫的男子僵硬地維持著拈弓搭箭的姿勢。
半截青鋒破出他的胸膛,猩紅色的血珠紛紛滾落,日光下的寒芒令人目眩。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眨眼的工夫,已掠至馬車邊。
常英寧努力克製住內心的驚駭,沉聲問:“閣下何人?”
那名黑衣男子並不答話,隻將一封信遞過,說:“大理寺卿木清辭木大人料得公主此行恐生波折,已托人為公主提前打點,隻是難免有漏網之魚,望公主一路小心。”
常英寧略一思忖,笑道:“替我謝謝王爺和木大人。”
黑衣男子微微頷首,在一群隨侍驚慌的注視下,從容離去。
常英寧放下簾幕,手中已是一片冷汗。她稍稍安定心神,打開信封。
清秀的簪花小楷,仿佛少女輕軟的呢喃,隻有寥寥數語,卻讓常英寧潸然淚下。
“不知情起,一往而深。生無昭雪,安此亡魂。”
她終於卸去了淡然的笑,任憑淚水濡濕衣衫,那些過往的畫麵次第顯現,平湊起世人不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