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公墓。

鳳凰公墓是蘇州有名的公墓之一,埋葬在這裏的不僅僅隻有屍體,還有許多人的野心,或者說壯誌未酬的雄心。

深沉的夜色,就如同一隻碩大無朋的怪獸把天地間的萬物都給吞噬,高懸在空中的那輪寒月,則是怪獸的眼睛,正用一種睥睨眾生的眼神俯瞰蒼生。

李慕白站在黑暗中,站在瑟瑟夜風中,站在鳳凰公墓第一千零六百八十八號公墓的墓碑前,不言不語,佇立良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李慕白才緩緩從範思哲西服的口袋裏摸出一款限量版的Zipoo打火機與一包黃鶴樓1916,點燃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一種熟悉的味道彌漫全身。

煙,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其意義都大過於化妝品對女人的作用。

靜默。

此時的鳳凰公墓無有一點聲音,隻剩下李慕白對著墓碑默然不語,或許太多太多的話語都無法表達他的情緒。

這墓碑下麵埋葬的是什麼人?

跟李慕白有什麼關係?

沒有人知道。

李慕白將抽了小半截的黃鶴樓1916橫放在黑色墓碑的頂端,煙霧寥寥,他騰出右手,摸索著墓碑表麵上已經泛白看不清人影的舊照片,眼睛竟然濕潤起來。

李慕白左手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滲入手心,沁出血絲,也恍如未覺,任由眼眶的淚水滑落輕聲笑道:“媽媽,我回來了,你兒子回來看你來了。”

冷月無聲,夜風無言。

李慕白仰天哽咽道:“媽媽,是你說男孩子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自己在乎和在乎自己的人麵前哭,所以這些年,不論我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我都不哭!可是今天......”

聖人雲,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於李慕白,富貴便是浮雲。

孝。

成了他精神桎梏永恒的枷鎖。

李慕白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整個鳳凰公墓隻剩下李慕白的徹骨哭喊,像個無比脆弱的孩子,又像一隻找不到家卻傷痕累累的狼崽子,淒涼而哀傷。

.......

又是一個星期天,等到夕陽徹底落幕,夜色降臨,宋雪從蘇州大學的校門口走出,一路慢行,沒有價值百萬的跑車在等她,也沒有打的,她隻是沿著中新路緩緩行走。

中新路很悠閑,中新路這條街酒吧林立,有錢的款爺就開著跑車去爵士樂吧這種場合陽春白雪,兜裏沒幾個銅板的也可以去迪廳性質的酒吧下裏巴人,總之,中新路這條街適合所有高中低三個層次的人群來消費。

從蘇州大學的北校門到中新路的‘白天不懂夜的黑’酒吧一共需要兩千三百八十七步,宋雪很喜歡幹這種別人覺得蒼白無力的事情,她甚至覺得,她和李慕白之間似乎也隔了兩千三百八十七步那麼遠,所幸,第一步她已經跨出去了,剩下的兩千三百八十六步還得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的走過。

宋雪的兼職工作很簡單,在‘白天不懂夜的黑’酒吧裏幫客人添酒,一份保底工資,如果手上回頭客多,就能拿點分紅,僅僅如此而已,酒吧裏多了她,並不會大紅大紫;沒了她,也跨不了台。

因為酒吧屬於夜場性質的娛樂場所,所以七點鍾,對酒吧這種娛樂場所來說,還算比較早,酒吧裏也沒什麼客人,隻有一些打扮時尚,衣著潮流,還算漂亮的服務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是小聲說著悄悄話,彼此談論昨天哪個客人打賞出手闊綽,或是哪個客人小家子氣;或是拿著價格不菲各種牌子的手機發著短信,打著電話,預約今天的客人;或是手裏夾著煙,喝著紅酒.....

對於宋雪的到來,這些女服務員很是隨意的點點頭,並沒有表現所謂同事之間的那種寒暄問候,而宋雪也習以為常。

宋雪走進酒吧的第一眼卻是望向李慕白經常坐的那個靠窗的位置,隨即眼神黯淡下來,如同熄滅的火炬,很明顯,李慕白還沒有來。

宋雪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強作笑容,走進換衣間,換上一身幹淨的工作服,在昏暗的燈光中一如既往的沉默起來,她沒有遠處可以當做財富炫耀的昂貴手機,也沒有吸煙喝酒的習慣,如果不是李慕白的出現,很可能上班的第二天她便打算辭去這份工作。

酒吧這種地方,最是魚龍混雜,崔鶯鶯跟她說過好幾次,可以為她介紹更好更清閑的工作,當然收入肯定比這份兼差高的多,甚至翻上幾倍,隻因為她們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一份好工作,對於崔鶯鶯的家世在蘇州來說,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宋雪微笑著,很認真的拒絕了。

崔鶯鶯卻沒有再提,畢竟,窮人也有自尊,雖然這種自尊在富人看來,可笑而可憐,但崔鶯鶯沒有嘲笑宋雪,因為她知道,宋雪把她當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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