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打小就是在藥罐子裏長大的。
那時候，虞弘誌喝醉酒常常指著她的鼻子罵：“你這個敗家子兒！”
錦書那時候小啊，對這個世界總是充滿希望的。她不知道虞弘誌為什麼每次看見她總是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她甚至拚了命的想去討好他。
她始終記得老師說的話，天下沒有哪對父母是不愛自己孩子的。
她想著，是不是隻要她足夠努力，他就會喜歡她。
她渴盼著，會有這麼一天。
他說，她是敗家子兒。
她家沒錢了。
她看病要花許多錢。
她想著，如果她的身子好一些了，不用再花那麼多錢去看病了，他是不是就不會罵她敗家子兒了，他也許就會稍微不那麼討厭她。
孩子們以為的身體好，往往單純過了頭。
公園裏跑步的男人，大冬天的穿著一件短袖。
有路人問他怎麼穿的那麼薄，男人笑著說：“沒事兒，我身體好！不冷！”
身體好？不冷？
那段時間，錦書開始有意的減衣服，她還記得，第一天減了衣服後，中午上課時就感覺到了不舒服。整個人昏昏沉沉、頭重腳輕。渾身都難受。可一想到虞弘誌凶神惡煞的模樣，她又覺得這些難受都不打緊了。
硬著頭皮挨啊挨啊，挨到半夜，錦書縮在被子裏渾身打顫，直到葉柔進來發現後將她送往醫院。
醫生說，已經燒成了肺炎。
小小年紀的她，並不懂肺炎是什麼，隻看到越來越多的錢進了醫院的賬。
她想，這次又弄巧成拙了，虞弘誌就更會討厭她了。
虞弘誌的確越來越討厭她，他總能在病房就開罵，不管病房裏有多少人，而他罵的也越來越不堪入耳。
錦書除了夜裏偷偷在被子裏掉眼淚，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開始懷疑老師說的那句話，什麼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為什麼她的爸爸就不愛她呢？
生病也不是她想的！她也怪自己，怎麼身體就那麼差呢？
直到不久後的一天，她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走在樓道裏，聽見了隔壁屋裏一群人在嘮嗑。
本來沒打算聽牆角，可她們的聲音太大，明顯的有恃無恐，那聲音穿過虛掩的門窗，傳到了錦書的耳中。
“哎、隔壁家，昨晚又打架了。嘖嘖……每個月30天有10天消停吧！”
“聽說，那女人偷漢子呢？可不該打？要是我男人，早打死她了！”
“你以為那男人是什麼好東西，我可是聽說，那男人以前家裏很有錢的，據說都被他給敗光了。”
“他不是個醫生嗎？重操舊業啊，要知道醫生現在多吃香啊，哪能混到這個地步，跟我們擠一棟樓！”
很久，沒有再傳出聲音。
錦書站了好一會兒，將身子往門邊挪了挪，側耳聽了幾秒，還是沒人說話，正打算抬步走人，忽然聽到裏麵傳來的刻意壓低的聲音：“什麼醫生哦，出人命了，你不知道啊！說是啊，把人給治死了，死者家屬擺了好多花圈在醫院門口，害得醫院也沒辦法正常營業……我聽我一朋友說，那男的好像還挺有來頭的，這一弄，鬧得挺大的，賠了不少錢不說，還被注銷了醫師資格證。”
“嘖嘖……”
“不過，有句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別以為那男的就是什麼好鳥，我朋友家離他們挺近的，跟我說那男的一腳踏進黃土了還不安分，搞大了一個女孩兒的肚子，知道那女孩才多大嗎？”
“多大？”
“十五歲！”
“那不是未成年？這是犯法的！”
“犯法？人的惡，來老天爺都阻止不了！又豈是犯法兩個字就能約束的。”
室內一陣長籲短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