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秋息這時驚叫道:“手刀1原來對方,正是用“手刀”之技來破他的“手刀”。鞠秀山那邊也呼得一聲:“水袖1對方也是以他的“水袖”之法來破他的“水袖功”。這“對方”乃同是一人,定晴看去時,正是當今“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世情。
慕容世情出手,以袖消袖,以刀破刀,正是江南第一世家慕容氏的“以彼之道,還彼其身”之絕技,瞬息間便擊敗“權力幫”中的兩大天王!
慕容世情抽手負背,水王和刀王麵麵相覷,臉如土色,慕容世情悠然道:“你們別急,要攔住我,也得看看你們總管柳公子的意思。”
兆秋息和鞠秀山望去,隻見柳隨風皺著眉,食指橫放在上唇,其他四指,則支在下額,不但沒有出手的意思,看來連激動和憤怒的意思也沒有。
兆秋息這才真的目瞳收縮,就指道:“你……五公子……你……”鞠秀山囁嚅道:“柳總管,幫主生前,待你不杯…”、慕容世情滿懷笑意地瞧著柳隨風,截道:“那你們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李沉舟身邊還有個‘老水王’公共工,‘老人王’官古書,後來他們一個退隱江湖,一個遠在塞外,你道他們怎地?
便是因隻聽命於幫主,不聽命於總管……”慕容世情嘿嘿一笑又道:“偏偏你們幫主,又很信任總管老五,便將一個放逐,另一個見機不妙,也息隱江湖,以苟全身……這才輪到鞠老弟你閣下,以及南海鄧玉平走馬上任……”慕容世情的笑容似魚尾一般,既譏俏但又令人易生好感,他繼續說,並以眼角餘光瞧自己微蹺的腳尖。
“何況……我隻是要坐那張位子罷了,對你們幫主的遺涵…可不會有絲毫不敬,你們又何苦如此看不開?”
“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臉如死灰,神色沮喪,柳隨鳳以食指輕搓人中,似絲毫沒聽到慕容世情的話語一般。
這時忽聽一個聲音道:
“我不要位子,我隻要在棺村裏躺著的人心口紮一刀。一刀就夠了。”
這時有十個人走了進來。
這十個人中的九個人走進來,偌大的廳堂,盡是殺氣。
這九個人走進來,就如一整支軍隊走進來一般。
而且是鎮守邊疆、終年征戰、殺人無算的軍隊。
這九個人中,隻有一個人沒有殺氣。
這人臉帶笑容,年紀最輕,看來最年輕。
這人走在最後,直至他踱入大廳時,柳五才皺了皺眉頭。
這人什麼氣都沒有,反而有些和氣。
這九個人走了進來,都沒有說話。
看他們的神氣,是在等人。
等一個真正能代表他們說話的人。
果然那原先的聲音又說話了,還是從花園外傳來:“我們十個人來,十個人都到齊。”
話才說完,這人已走了進來。
花園很大,這人的輕功,真可謂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權力幫自有“花園”以來,也不是沒有人闖入過,隻是從沒有十個人進來,十個人仍是活生生的進來過。
慕容世情卻笑花花地道:
“墨太俠近在咫尺,說話卻能遠在天邊,‘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的內功,果真已練到了前人未有的境地。”
墨夜雨冷笑,眼角瞧著自己腰間漆黑的刀鞘,淡淡地道:“不過我成名絕技,卻是刀。
‘千萬頭顱,斬於吾手’的刀法。”
慕容世情一翹拇指,大笑道:“好!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要椅子,你要棺材,咱們都有所好,願亦各有所得,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不擋他人財路。”
墨夜雨冷笑,捉緊自己的刀,冷電一般的眼神,冷毒地盯著柳五,冷銳地道:“你要替我打開棺材,看看李沉舟是真死,還是假死,或者由我一刀把棺材劈為兩爿?”
忽聽一個聲音拍手笑道:“聽了你們的話,我好生為難,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開罪諸位?”
慕容世情、墨夜雨、柳隨風是全場中有些許震動的人,然而慕容世情恢複得最快,他歎道:“看來李沉舟一死,什麼人都來了。”
柳五聽了這句話,臉上忽然掛了兩行淚珠。
走進來的人有三個,一個青衣羅帽,一個老邁不堪,一個是懶慵慵的少年。話是少年人說的。他身著白色長袍,長袍上處處都是汙垢。
慕容世情瞑目歎道:“連唐十七少都來了……李沉舟一死,權力幫真是美餌。”
柳隨鳳聽了這句話,突然握緊了拳頭。
唐君秋淡淡一笑道:“現在除了朱大天王……好象該來的,都已經來了”慕容小意冷冰冰地道:“要動手的,也該動手了。”
唐十七少忽然說了一句話。
“隻不知李沉舟是真死,還是假死。”
墨夜雨的眼睛裏忽然閃起了兩道冷電,緊握漆黑刀柄的手,又握緊了一些,青筋凸露。
唐十七少唐宋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沒死,也似以前一般,一出拳就將墨大俠的賢弟墨決絕打死,那豈不是我們才是餌?”
江湖上誰都知道,墨家墨夜雨的親弟“一去無還”墨決絕是死於“權力幫”幫主李沉舟手下的,唐宋一說完了這句話,墨夜雨就開始邁步。
他一旦始步,任何東西,任何力量,都抵不住他的決意。他握著腰間的刀,向前邁去。
向前邁去。
慕容世情淡淡地道:“李幫主,我隻要你位子,不要你棺材,你怨不得我……你的好兄弟柳隨風是聰明人,何況,天下的凳子多的是,不隻是這一張,他不必跟我爭……趙師容迷上蕭秋水,是不會回來了……李幫主,你既死了,多補一刀又何妨,無傷大雅的事,你的手下也不是蠢人,當然不必多管閑事……,他的話是故意說給大家聽的,目的是要權力幫留下來的人不要插手。
這時墨夜雨已逼近棺材。
三十步。
他昂直走去。
慢,但有力。
那九個人的殺氣驟然都不見了。
殺氣隻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而且強烈了十倍。
二十步。
靈堂前的百數十支白蠟燭,被一般無形的氣焰,逼得火舌後吐,閃爍不已。
墨夜雨的臉卻無表情。
燭光閃爍不定,映照在他布滿筋虯的臉上,如千百條蜈蚣蠢動噬咬一般。
他要一刀劈開那棺材。
他要一刀把棺材裏的人斬為兩半。
不管棺材裏的人是死人還是活人。
大廳靜得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仿佛棺材裏有個僵屍的心跳聲,大家正在傾耳聆聽一般。
可是大家都沒有心跳聲,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
墨夜雨的殺氣,已不見了。
殺氣都聚集在他的手上。
青筋虯結的手上。
他的手,就是力量。
摧毀一切的大力量。
十步。
距離隻剩十步。
墨夜雨一行出去,仿佛永不回頭。
眾人隻望見他的背影,都想不起他原先的臉容。
記不起他的臉目,想象的臉容比事實更可怕。
他要斬碎棺材裏的人,因為棺材裏的人曾打碎他弟弟的臉。他唯一弟弟的臉。
李沉舟沒有殺他。但他的臉成了墨家的屈辱。
墨家子弟隻有死,沒有屈辱。也不能被侮辱。
墨夜雨的黑披風背影,似夜晚一般巨大無朋。
他身上的殺氣已不見了。
他手上也沒有殺氣。
他的殺氣已移轉到刀上。
他自信他的刀一擊,能粉碎一切。
而且就算他的刀不拔出來,他已經勝了。
隻有他自己心裏知道勝在哪裏和為什麼。
隻聽一聲大喝:
“站住1
任何事物都不能使墨夜雨站祝
可是這一聲大喝,使墨夜雨霍然立祝
他站住的時候,心裏已肯定,他站住的代價是叫他站住的人死亡。必殺。
叱喝他站住的人是柳五。
柳隨風用一種平時絕對從他那兒見不到的激動大喝道:“誰要碰幫主的棺材,先殺我柳隨風1兆*鏘ⅰ⒕閑閔蕉肆成希庇辛訟采?襝倉*——柳總管果然是柳總管!
——柳五果然是幫主的兄弟!
墨夜雨停步,但沒有回身。柳五的話一說完,他又開始前進。
他的手依然按在腰畔的刀柄上。
就在這時,青影一飄,李沉舟的棺前多了一條人影。
柳隨風。
墨夜雨依然沒有停步,他一步一步地邁過去。
而且他笑了。他絕少笑,幾乎已不懂得怎樣笑了,他的笑容極是難看:“也好。殺了你免留禍患。”
五步。
墨夜雨和柳隨風的距離隻剩下五步。
“刀王”和“水王”的額角有汗,雙手握緊。
“趙姊姊”還沒有回來,他們的主力,隻剩下了柳隨鳳。
——柳總管你不能敗!
——柳總管你不能死!
四步。
唐十七少笑了。權力幫和墨家的事,當然與他們唐家無關。
慕容世情也眯著眼睛笑了。慕容世家當然也不必膛這趟渾水——他自己仿佛也知道自己,眯起眼睛來笑時狡猾得很好看。隻有他這樣成年男子才有這樣智慧的好看。
三步。
三步是一個伸手可及的距離。
何況有刀。
柳隨風卻無刀。
但柳隨風是一個很絕的人。武林中人人都知道他“絕”。他出手有三絕,但這“三絕”,縱連他的結義大哥李沉舟,也捉摸不透;甚至李沉舟戲謔地說:寧願要用一個幫,來換取他的三道絕活兒,但都換取不到。
拔刀。
墨夜雨終於拔出了他的刀。
一把將一生性命、一身血氣都灌注進去的刀,自然非同凡響。
可是墨夜雨的刀,卻沒有刀。
隻有刀柄。
就在這時,刀光一閃。
那和氣的人出了手。
他一躍就到柳隨風背後,就在柳五全神灌注對付墨夜雨時,驟然出手!
這一刀力足以動鬼神、驚天地!
何況是這等情形下出手!
——這一刀自然是一擊必殺。
必殺的一擊!
可是柳隨風一早就等著他。
他出手時,柳五猛返身,全力出手。
一隻手臂飛到了半空。
手指修長,而有力,秀氣,且骨節露。
血濺。
柳五的左手不見了。
他的臉色慘白如刀。
那和氣的人卻倒了下去。
額角四分五裂。
可是他沒立時死。
他“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內功,修為尚在他的“千萬頭顱,斬於吾刀”之上,所以能一時護住心脈未死,他掙紮地問:“你……怎知……我……我就是……墨夜雨?”
柳隨風咬緊了牙,道:“因為你就是墨夜雨。”
——這個答複無疑是最好的答複。
因為墨夜雨就是墨夜雨,住誰也化裝不來。他跟著那九個子弟兵,一跨入廳來,柳五就注意著他。柳隨風天生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有著野獸一般本能而敏感的人。權力幫創幫時的七大高手,隻剩下李沉舟和他,也許就是因為靠了這種本能。
這人才是墨夜雨。那按刀柄的人是他的大弟子墨最。
——他的弟子年紀比他還大。
江湖中人隻知道墨翠山死後就是墨夜雨當“巨子”,誰也不知道墨夜雨有多大年紀,他當領袖已十年了——其實墨夜雨十六歲就當上墨家的“巨子”,而且地位、愛戴及名望,有著無人可動搖的根深蒂固。
被李沉舟打裂臉孔的墨決絕,係墨夜雨的兄長,而不是弟弟。但墨決絕卻喚墨夜雨作“哥哥”。沒有人敢叫墨夜雨做“弟弟”。連他父親也不敢喚他作“孩兒”。
——這樣的人,卻終於死在柳隨風手下。
柳隨風的出手,使是他三道殺著之一。
他昔日在浣花路上殺和尚大師是另一道殺手。
他還有一道絕招未曾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