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分析很有趣,盡管沃爾特與米老鼠並非完美的一對——米老鼠的性格要比沃爾特更加開朗。更確切地說,沃爾特把希望自己具備的個性反映到了米老鼠角色裏——樂觀向上、值得信賴、是非觀念鮮明、忠誠於友伴,等等。沃爾特本人也有很多優點,他憎恨虛浮與諂媚,具有平等意識;對那些得罪過他的人比較寬容,也沒有惡毒的嫉妒之心。有一次,動畫家諾姆·福格森(Norm Ferguson)向他提出300美元周薪的要求,他告訴諾姆自己的工資也這麼多——然後就爽快地答應了。
有些評論家指出,真實的沃爾特·迪士尼其實與迪士尼公司的形象格格不入。約翰·泰勒(John Taylor)說:“公司裏曾有一個笑話:如果迪士尼先生是另外一個人,他不可能在迪士尼樂園找到工作。沃爾特愛罵人,煙抽個不停,晚上喝烈酒,還蓄胡子。”但正是這種看似矛盾的對比,將他的個人習慣轉化成了公司的價值。沃爾特不是一個憤世嫉俗者,他竭力將家庭傳統美德賦予迪士尼娛樂產業。他說:“好吧,就算我很陳腐,但我想這個國家和我一樣陳腐的人有1.4億。”雖然他絕非道學先生,但也不喜歡聽下流的笑話。他是一位忠實的丈夫和疼愛孩子的父親。那時絕大多數保守的生意人都不願雇用黑人或猶太人,沃爾特當然也不例外。他反對猶太人嗎?有猶太血統的邁克爾·艾斯納對此坦言:“我認為他不這樣,他隻是反對好萊塢的大亨。他隻不過不想受騙,而碰巧以前電影界許多背叛過他的人是猶太人。據我所知,他討厭他們並非基於信仰問題,而是他們所做的事。而且他有權利這樣做,有權認為必須始終保持工作中的創造性,不能在合作關係裏玷汙了迪士尼公司的名聲。”
小說家奧布裏·梅農(Aubrey Menon)曾在書中寫道,迪士尼的一些社交朋友向他保證,沃爾特像大叔一般和藹可親,為人開明,而“我遇到的那人卻高大陰沉,仿佛正在受魔鬼鞭笞”。希克爾認為沃爾特“孤僻、多疑”;一名動畫師說人們可以搭羅伊的肩膀,對沃爾特卻不敢這樣;還有人說沃爾特碰到人不打招呼,但這更可能是因為陷入沉思,而非不近人情。傳記作家托馬斯講過一個故事,肯·弗格森一次點火吸煙時不慎燒焦沃爾特的胡須,燙到他的鼻子,但第二天沃爾特若無其事地邀他共進午餐。工作之外的沃爾特其實很隨和,甚至貪玩,與他結交的方法之一是和他一起談論火車;在霍姆比山的家中,他建造了半英裏長的模型鐵軌,常常興奮地戴上機師帽子讓乘客搭上火車;當他迷上馬球時,他又把6名下屬召為同道,請馬球專家在黑板上為他們演練馬球戰術,在製片廠內甚至還搭建起了一個小馬球場,供雇員們揮上幾杆,以發泄工作中的不滿。與此同時,沃爾特悉心保護與妻子和兩個女兒(其中之一為養女)的家庭生活隱私。
既然不同時期的迪士尼在人們的眼中有如此眾說紛紜的看法,那麼我們更容易相信,動畫片中米老鼠所做的英勇事跡和麵臨的各種逆境在很大程度上是對沃爾特一生的比喻。當沃爾特與鮑爾斯達成協議回家後,羅伊曾問他:“你看過合同了嗎?”沃爾特回答道:“沒有,我沒讀合同。管他呢,我反正需要鮑爾斯的設備。”沃爾特憑直覺感到有聲動畫片會為他帶來財富,這是正確的;但他對待簽約的草率,卻為他帶來了災難性後果。沃爾特已付給鮑爾斯26000美元用於為影片錄音,他也相信新結交的這位好朋友會立即付給他影片發行費,但鮑爾斯不是這樣做的。相反,他瞞著沃爾斯去找尤比·艾沃克斯,提出幫助成立“艾沃克斯製片廠”。鮑爾斯選擇的時機很好,因為當時沃爾特正雄心勃勃地製作新的動畫係列《傻瓜交響樂》[Silly Symphonies,由卡爾·斯托林(Carl Stalling)提議]的第一部《骷髏舞》(The Skeleton Dance),該片中,音樂將引領動畫角色,而不是由角色指揮音樂。在製作過程中,長期默默無聞、忠實於他的艾沃克斯對他的不滿情緒終於達到了極限。《骷髏舞》是一部飽含靈感的作品,但沃爾特為了讓影片早日拍完,經常趁尤比不在時要畫師們趕工。溫和的尤比終於忍耐不住向沃爾特吼叫:“你不能碰我的畫稿!”雖然退讓了,但沃爾特還是像催促的魔鬼一樣從紐約致電尤比:“聽著,尤比。把你以前畫稿的速度拿出來,拚命工作吧,小子。這可是我們發大財的好機會。你能做到——我知道你能……別告訴我影片完不成,它必須得完成……別顯得那麼緊張不安,忘記一切吧……隻要按時把那該死的影片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