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士霄如同渾然不知背後被襲一般,還在咬著牙堅持揮出手中的每一劍。
有時,生死存亡之間的距離,並不是那麼明顯的,或許隻差一劍。
然而在趙半山、無塵道長乃至白振的眼中,不動明王的那一腳,如天道輪回般理所應當,全然避無可避。
整個大陣離崩潰還差得很遠,再怎麼努力,也絕無可能在那隻巨足踏下之前,完成這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無塵道人甚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袁士霄一直是他最尊重的前輩,他不忍見他被踏作飛灰,死無全屍。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無可挽回的時候,明王法身的行動,突然間就停住了。
隨後,所有人都聽到,他發出了一聲讓人心怵的嚎叫之聲,這是絕望的叫聲。
作為暗器名家,趙半山的目力絕對是諸人之首,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大不動明王的法身,此時竟然在悄悄變淡,原本透射著金光的青黑色皮膚,在短短數息之內,竟已開始變得黯淡無光,甚至淡化到有些透明。
而法陣,也無法維持先前的嚴整,居然開始四處透光,無數道光線如利劍般穿透了原本已經顯得無比薄弱的烏黑色霧氣,無可阻擋地衝入了法陣之中。
似乎過了良久,又似乎隻間隔了數息時間,整個法陣中的黑霧在陽光的撕扯照耀下,早已蕩然無存。
而不動明王的法身,也終於絕望地向後仰倒,龐大而又充滿了力量的身體,此時如摧金山倒玉柱一般,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整個雍和宮都顫抖了起來,每個人都感覺地動山搖,站立不穩,灰雲四起,遮天蔽日。
然後不動明王的法身,就此化為塵埃,歸於塵土。
難道,是袁大俠絕地反擊般絕望的攻擊,真的抓住了那一絲機會,成功擊潰了整個法陣?
法陣中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甚至包括那些幸存的喇嘛們。
他們在顫抖,他們默然無語,偉大如呼音克大師掌控的不動明王法陣,居然會被人力所破,這……
隻有袁士霄確定,不是如此。
非但不是他擊潰了法陣,相反,剛剛最後那幾劍,迫於明王法相帶來的巨大壓力,他並沒有能夠殺掉眼前的那些喇嘛,隻是刺傷了他們而已。
因為那時候,他的心已亂了。
即便是他武學的境界早已超越同輩所有人,在整個武林中也罕有敵手,但是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他真的做不到無視死亡,做不到置生死於度外。
然而,明王的法身和整個法陣卻奇跡般幾乎同時崩潰。
他在慶幸死裏逃生之餘,也不明白究竟什麼緣由才導致的這一切,於是便將視線投向了陣眼方向。
黑霧盡散,袁士霄望了一眼,自然就明白了一切。
陣眼處,少了四名護持法尊,多了一人,一刀
人,自然是徐陽,在許久未出現之後,他終於降臨了。
他從何而來?如何衝入陣中?
這都不重要,沒人會去計較。
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冷月寶刀,已經刺穿了呼音克的軀體,從心口而入,從後背而出。
這才是袁士霄能死裏逃生的真正緣由。
也是眾人能安然無恙的原因。
徐陽在笑,衝著呼音克笑。
呼音克不愧是密宗百年僅見的大師級人物,即便是先前已受了嚴重的內傷,如今又中了必死的一刀,此時卻依然能夠維持不死不滅。
他隻想看清眼前這個人,想問他是從何而來,如何能輕易便破了他的密宗法陣,破得如此隨意,如同這陣在此,就是為了給他來破一般自然。
他到底是誰?
呼音克的眼神充滿了渴望,望向徐陽。
徐陽笑笑,對於呼音克他並沒有什麼惡感,作為乾隆的一顆棋子,他已做得很好,很完美。
隻能說,雙方站的位置,很不巧,是對立的。
若是不殺呼音克便能救回袁士霄等人,他自然不介意放他一馬。
然而,大不動明王法陣之前已經明顯失控了,即使呼音克願意及時收手,依然無法阻止明王法身那震天動地的一腳,袁士霄依然會死。
那麼,相比於曾經指點過徐陽,甚至將武功秘籍都贈予他的袁士霄來說,呼音克的命,又算得了什麼?
殺了呼音克,沒有人主持密宗法陣,那麼法陣自然就崩壞了。
法陣崩壞,作為借助法陣而存在的不動明王法身,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這樣,才是真正救人的方法。
隻是,雙方立場敵對,並不意味著,徐陽不能滿足他臨死前的最後一點點願望。
“我早就來了,一直在大殿屋簷上等著,等著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直到明王法身降臨大地的時候,我知道,時機到了。”盯著呼音克的眼睛,徐陽泰然自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