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競爭市場,東州市的幾家大裝修公司最後就打起了價格戰,將價格一降再降。雖然大家也知道價格戰的最終後果是兩敗俱傷,但是大家還是要打。打價格戰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想通過價格戰來把競爭對手擠出局,最後留下來的市場就會多一些。吳小麗的公司為了贏得客戶也不得不參與到其中,幾場價格戰下來,吳小麗連續在幾個大項目上虧了血本,加上幾筆大的建築工程款也收不回來,公司就因此而元氣大傷。她感覺自己像是突然從天堂一腳踏進了地獄一般,一切恍然如夢。
這段時間,吳小麗公司裏的那些工人們幾乎天天都來催她要工錢,像催命一樣地催。其實也怪不了他們,畢竟年關快要到了,他們也想要回工錢回家過年。他們累了一年,盼了一年,等的盼的就是那幾個血汗錢。雖然這幾個小錢在有錢人眼裏根本就不能算是錢,或許吃幾頓飯、蹦幾次迪都不夠開銷,但在他們眼裏可就是個大數目了,那是他們家裏的老婆孩子一年的生活費和開春買種子買化肥、孩子上學注冊交學費的錢。
她也知道拖欠他們的工錢於心不忍,但她沒辦法,因為別人不和她結賬,她哪裏來的錢付他們的工錢?她現在基本上每天都和那幫工人玩捉迷藏的遊戲,天天躲著他們,不敢麵對他們。她躲他們不是不想給他們錢,而是能拖一天算一天。
想著這些事情,吳小麗的心裏亂糟糟的。她把被子扯上來,蒙住頭,蜷縮著身子,想以被窩裏供氧不足的辦法來強迫自己睡覺。這段時間來她每天晚上都失眠,白天再不睡一下她怕自己堅持不住。
剛有一點睡意,擺在床頭上的手機就發瘋似地亂叫起來。
吳小麗聽到這該死的手機鈴聲,還沒來得及平靜的心就更加緊張而煩躁起來,她已經對手機鈴聲有了強烈的條件反射。她知道,肯定又是那些工人打電話來催討工錢了。這段時間來,她接這樣的電話都已經接到膩味、接到恐懼了,那些工人永遠都是那句硬邦邦的話:“老板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血汗錢給我們?”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別說是他們,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錢給他們。還是那句話,她不是不想給,而是確實沒有錢給。
她把蒙住頭的被子一把掀開,翻了個身,伸手摸起手機,極不情願地接通了電話。她不說話,隻是把聽筒貼在耳朵上,看看對方想說什麼。在對方說話的時候就飛速地轉動大腦想著該怎麼回答對方是她這段時間養成的習慣。
“老板,不好了!那些民工要跳樓了!說您再不給錢的話他們就跳下去……”聽筒裏傳出秘書小劉心急火燎的聲音。
“你說什麼??”吳小麗把被子用力一掀,騰地從床上就爬了起來,剛才還軟綿綿的身子突然就變得緊張而僵硬起來。
“那幫民工現在爬到永樂路30號一棟十幾層的樓房上麵去了!他們說您再不給他們工錢的話,他們就真的跳下去!現在警察和消防隊的人都來了,東州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也全部都來了……”小劉在電話裏已經是帶著哭腔了。
吳小麗的腦袋嗡地一聲,接著就感覺到一股血液從心髒直衝腦門,頭突然想要爆炸一樣的痛。她不知道平時醫生常說的腦中風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你,你現在在哪裏?”說話間吳小麗已翻身下了床,大聲問道。
“我現在就在現場,您趕快過來看看吧!萬一出什麼事情就麻煩了!”小劉也在電話那頭大聲說著。
“好的,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的吳小麗心裏更亂更煩,她穿著棉拖鞋在房間裏急得像困獸一般,來回踱著步子,邊踱邊想:怎麼辦?怎麼辦……
她雖然在心裏一萬個不願意見那幫工人,但現在看來她也隻得硬著頭皮去了。萬一那些民工真的跳樓的話,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她穿了一件加厚的羊毛衫,又在外麵套上一件羽絨大衣,還在兩隻手上戴了一副皮手套,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才出了門。
她感覺自己平時輕快的腳步現在像是突然失去知覺一樣,怎麼也不聽使喚了。她隻能像個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樣,用手扶著樓梯的扶手,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她跑到小區門口,叫了輛出租車,直奔永樂路3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