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點頭:“我托那邊朋友打聽了一下,她結婚沒多久就被婆家的人發現了懷孕的事情,然後就被掃地出門。婚離了,名聲也壞了,後媽對她又不好,整天被鎖在家裏,不準出門。生孩子那天連保姆都不在……大出血,死了。我真是渾啊!好好地一個人就這麼被我毀了,死了都不知道。正當好的年紀偏偏遇上了我!如果不是這樣,如果沒有我,她的生活、她的生命該有多燦爛!從那以後我辭了海員的工作,天天在家喝酒。她沒了,我人生的光芒也沒了,就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到最後就把嘴巴喝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後來有一天,我忽然覺得,不能讓她活在我整天不清醒的意識裏,那是對她的褻瀆,活著我沒好好待她,死了也不能就這麼讓她和我不清醒的意識黏連在一起,就算是隻存在於記憶裏,我也要給她造一個開心的世界。所以,我就這麼把自己救贖了!”
“那孩子呢?”
“還算她爸有良心,一直在韓國養著呢。跟著我能有什麼好生活,就這些……”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酒吧, “養我自己還差不多。”
“那你去見過他嗎?”
“見不見又有什麼區別,他現在是韓國人,語言也不同,文化又有差別,我除了給了他一條命,什麼都沒給。既然當初不認他,現在就更沒有理由再去見他了。我是不是挺狠心的?恐怕天底下沒有我這麼狠心絕情的父親了吧,如果她能看到的,一定也會怪我。”
霍城覺得老歪的故事可以改編成一部電影了,這種劇情也隻會出現在電影裏。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隻是都被埋在歲月的某個角落,你不去找便不會知道,它的精彩、曲折遠遠大於任何一部電影的橋段。
“你說你很失敗,其實我比你更不如。我不敢麵對那個結局,所以我選擇喝酒麻痹。我不敢去見我們的孩子,所以我把他拋棄在不屬於自己的國家裏,還要對他充滿怨念,真正害死他媽的人是我啊!他有什麼罪?人啊,隻要活著就充滿了無奈,可有多少不是我們自己作的?這一輩子太短,能做的事情不多,走過去了再回頭,有多少是對,又有多少是錯?衡量對與錯的標準又是什麼?都隻不過是那些自以為做對了的人的命題而已!用成功人的法則評判失敗的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我們整天東奔西跑把身體累垮,又不肯放過24小時為我們服務的這顆心,世俗、倫理要顧,還時不時來一次矯情,為賦新詞強說愁。作完了還覺得自己倍兒委屈,好像所有人都沒有你思想高大,所有人都達不到你的思想層次,可到最後呢?發現都他媽是在糊弄自己,你真正想要的無非就是這顆心能在你活著的時候舒舒服服的跳動。所以啊,能愛的時候別去恨,能笑的時候不要哭,來了你接著,走了就說拜拜,已經握在手裏的,就千萬別輕易鬆開,要等到驗證你做的對不對,會不會後悔,那他媽太需要時間也太消耗元氣了。你賠不起,更傷不起。一輩子活得何必那麼較真!”
老歪擺著手,最後點著霍城的心:“話題扯遠了!記著要為它活著,自私的活著,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
“你,不想再找一個嗎?”霍城又問。
“心碎了,粘起來也承重不了。一顆心就那麼大,裝一個,夠了!”
霍城那天一杯酒都沒喝完,他聽著老歪講他的過去,心裏的陰鬱一點點淡去。
他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他看著天空的星星深深地吸了口氣。
老歪在門口叫他:“兄弟,女人,千萬別被她外表蒙騙了。什麼柔情似水、弱不禁風,都假的!心狠著呢,狠起來挖你心比刀子都厲害,還讓你傷口一輩子都愈合不了。”
霍城笑笑,大聲回應:“那也要看她狠起來是對你還是對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