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978年的9月1日(下)
鍋裏騰騰地冒起了熱氣,冒了熱氣就快了,煮熟了自己就可以玩,林娃這樣想著時,家裏突然來了人,先是生產隊老隊長胡華東,接著是看山的陳水倫,青年積極分子胡明基。
胡明基人未到聲先到,
“林連長呢?林木在家嗎?”
“到大隊開會去了,還沒回來。”於秀容邊回答邊到堂屋裏挪了挪幾張凳子,用衣袖抹了抹,“坐!這裏坐!你們找林木有麼子(什麼)事?”
“羅玉珍偷隊裏的穀子給陳水倫抓住了,我們來商量下林連長看怎麼處理。”胡隊長說。
“商量個屁!我看讓她遊街好了!再不到大隊開個臊皮(羞辱)大會,最少生產隊得開!要不,把她吊起來打一頓也行!”胡明基火氣很冒,不愧是紅衛兵,青年積極份子,眼睛裏容不得一點汙點雜質。
“不,林連長是大隊的民兵連長,是大隊的幹部,得請示他的意見!再說,這事不小,我們幾個恐怕作不了主!”胡隊長畢竟是老隊長了,人生世事豐富得多,他看了一眼胡明基,心裏有些輕視,他要不是自己的侄兒,自己懶得理,免得教了他聰明。像這樣的事,誰給出處理意見,誰就直接麵對了羅玉珍一家,除她家外,還有隊裏的親戚朋友,這是結仇的,一個隊的人,開門不見抬頭見,何必結仇呢?
“可林連長不在家呀!啷個辦?”胡明基顯得有些急,不肯坐下。
胡華東見侄兒沒領會到自己的高明,心裏更為堂兄這個兒子沒自己能幹而高興,想接我的手當隊長,還嫩得很!胡華東還在為年初堂兄想讓兒子當隊長到處活動一事耿耿於懷。
“要不這樣吧,你們去大隊辦公室,找一下周支書劉會計他們,他們肯定會處理得更好!”於秀容知道胡隊長心裏有小九九,算盤打得圓,自己從不麵對責任,借林木不在家,來個順水推舟。
“要得,我看那樣要得!”陳水倫一直沒說話,在一旁終等到了開口的機會,他巴不得幾個人去大隊報告,那樣影響大得多,影響越大自己就越能加分——山看得好嘛!
“還等一等嘛!”胡隊長並不急,他並不想去大隊,他知道林木處理這事會聽從自己的意見,自己可作大部份主,而且責任由林木擔;但去了大隊,自己就插不上手了。
“等就等一下吧!我看林木回來後,會讚同我的意見的——讓他去遊街!”胡明基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喝茶後又說,“賊啊,做強盜,誰都恨!”胡明基的牙齒狠狠地咬了咬,身子往前躬,把茶杯放回了餐桌上。
胡華東笑了笑,沒出聲。
於秀容也笑了笑,沒出聲。
就在大家沒得眉目時,山野裏突然傳來了羅玉珍郎客(丈夫)悲愴的呼救聲,“救命啊!你們來救救我的麀客(老婆)——玉珍啊,你不就偷了生產隊幾兩穀子嘛,一斤不到,我們是餓嘛,兒子沒飯吃,整天哭,你不就偷了幾兩穀子,那犯死罪嗎?你就要吊頸(上吊),你死就死得痛快,我啷個辦嘛!……”
“周先國,是麼子事?你哭啥……啷個——羅玉珍吊頸了嗎”於秀容快步出了大門,向山野裏哭著的周先國喊,接著又對胡隊長他們說,“胡隊長,我們快去看看吧,強盜罪不至死,就幾兩穀子,人家都上吊死了,都養有孩子,真是……”於秀容邊數落邊跑了起來,幾個人見於秀容跑,隻得跟上。
他們很快跑到了周先國家裏,周先國隻知道哭,他四歲的兒子也跟著嚎;羅玉珍似乎死了,被放在地上的一床竹席上。於秀容用手探了探,“啷個辦呢?好象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