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從回憶中走了出來,他眼裏含著淚花,他仿佛又坐在了汽車上,再次經過黃葛樹民中對麵的公路。三月,三月,他心裏又叨念著這個揪心的名字,那段屬於人生最淒苦的歲月,因為有三月而快樂、也因為有三月而更疼痛。
是的——無法忘記三月,愛是永恒痛是永恒!痛是永恒愛是永恒!
林煙用手指擦了擦濕潤的眼睛,關於三月,他曾模糊地聽到過她的消息,她去了她爸工作的那個小城——長江三峽入口處的千古詩城。
“祝她幸福!”林煙心裏歎了口氣,黃葛樹下那一別,果然是印像永遠的停頓。孤星伴月/確實倍感清冷/但明天的太陽會給你寬厚的愛。林煙又記起了三月送給自己友誼卡上的小詩,雖然經曆了幾年時光的磨失,但心裏仍有些隱痛,隻是沒有當初那般強烈罷了。
“林寧——林寧!你到哪去了?”林煙重新點燃一支煙正望向夕陽下的遠方時,耳中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聲音還是那樣熟悉和親切!
林煙知道母親是在喊大哥林雲的兒子林寧,林煙去廣東後不久,林雲就退伍回來,翻過年時,就和棋山村的一個姑娘結了婚,並在當年年底就生下了林寧。
時間過得真快,想必這林寧可以到處跑了罷!林煙想到這兒時,趕緊扭頭往家裏走去。
“爸爸!媽!”林煙快到家時,他父母都站在屋前的地壩上,正和林寧玩。
聽到喊聲,都抬起頭來,見是林煙,趕快迎了過來。
林寧見了生人,仿佛有些怕,緊跟著奶奶,時而還抱抱奶奶的腿。“林寧,怕麼子!是幺爸,是幺爸回來了!快叫幺爸!”
林煙急忙從背包裏拿出一袋小白兔奶糖,遞給侄兒。林寧想吃可又有些不敢,他渴望的眼睛望著林煙,但身子卻躲在奶奶身邊。
“你接到起嘛!怕麼子噻!真是尿褲子包的(比喻膽小怕事沒見個世麵的孩子)!”於秀容邊責備孫子邊把孫子拉離自己的身子。
但林寧還是不接,於秀容隻好自己接過去,她一接到手上時,林寧就逮去了他手上,接著飛快地跑了。
“這個娃兒,格老子的!……”於秀容看著孫子跑離的背影,說了句,接著又對林煙笑了起來,說,“林煙,路上辛不辛苦?一路安全吧!”
“路上沒事,我坐長途客車回來的,路上很安全。”
“安全就好!”於秀容邊說邊接過林煙的背包。
“坐長途車也危險的,年初時,曾有一輛從廣州回來的客車在湖北過來不遠翻了車,死了二十多人。”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林木有些擔心,對兒子說。
“爸,沒事的!人生死有一定的!”林煙說完笑了笑,林木聽後也笑了笑。
進到屋裏,於秀容急忙張羅晚飯,林木也坐到了灶前加柴燒火。
林煙去到裏屋,去到他以前睡覺和學習的房間。書籍還在,學習的桌子椅子還在,但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土。書桌上的煤油燈也還在,但油沒了,燈芯也幹枯了。林煙拉了拉桌旁的燈繩,電燈亮了,電是去年上半年時送到鄉下的,林煙知道,因為拉線的錢是他寄回來的。
林煙挪了挪椅子,他坐了下來,他不怕灰土,反正得洗澡。他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艱難卻又充滿激情、心酸卻又擁有憧憬的歲月。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對麵牆上是林子掛著的他的書法,他書寫的是*的那首《水調歌頭?遊泳》:
才飲長沙水,
又食武昌魚。
萬裏長江橫渡,
極目楚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