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心陡然抬起頭看向賀長臨，他枯瘦的麵容裏那雙瞪大了點眼睛顯得是那麼失常，他變了調的聲音是這般的尖銳刺耳，賀長臨在笑，隻是這個笑聲已經不像人了，像是地獄裏傳上來的哭嚎，樂心用盡力氣掙紮著，整個人的確如李良說的一樣，已經瘋了。
“我看到了什麼，你在害怕。”賀長臨那扭曲的臉湊近了樂心，變態的笑著說著，“為什麼躲開我，我很可怕嗎，所以你願意跟他，不願意跟我，是不是這樣，你說是不是這樣！！”
樂心的臉已經被掐得變了顏色，身體在瘋狂的抽搐著，李良拚命地大喊，喊得聲嘶力竭，“放開，放開她！她快被你掐死了！”
賀長臨聽到後一下就鬆開了自己的手，退後兩步，看著劇烈咳嗽的樂心反而轉過身子對著李良咧嘴笑道，“你提醒的及時。”
這幅笑臉使得李良的心裏陡然升上來一陣寒氣，他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一個要複仇的人，單純複仇的人他並不害怕，江湖上愛恨情仇，說來倒去也就是搭上一條性命，可現在的賀長臨他完全無法讀懂，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那一年毛骨悚然的經曆似乎把這個人徹底改變了，如今站在他麵前的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鬼。
賀長臨眯著眼睛打量了李良一番，說道，“其實，我不怎麼恨你，因為即使你不出現，這世上還會有張良，馬良跑出來帶走他，她不是選擇了你，而是選擇自己。”
李良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了賀長臨半晌，有些黯然地說道，“我原以為你瘋了，現在看來你很清醒，你比誰都清醒。”
賀長臨冷笑一聲，轉過頭對著緩過氣的樂心說道，“你覺得我會怎麼對你，是不是會把你放了？”
樂心的瞳孔一縮，牙齒打著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賀長臨笑了笑，“你其實很了解我，我是個書生，是個心高氣傲到甚至有些迂腐的書生，就算被抓到，隻要示之以弱委曲求全，說不定這個可憐的酸書生，會因為他那點可笑的堅持而放你一馬成人之美。
你心裏是不是這般想的，不然怎麼能呆在離黃石城這麼近的地方，一躲躲了十年，與其漂泊不定亡命天涯，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在我身上賭上一把。”
樂心震驚的看著賀長臨，“我沒有！”這三個字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卻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因為她好像在這一刻看清了自己的內心，這種想法難道真的沒有過嗎，在出走的那幾天，愧疚難安的自己夜裏無數次夢見被抓到的情景，結局是什麼？好像都是這個男人傷心絕望的轉身背景，最後一紙休書的訣別而成全。
賀長臨瞧著樂心變換的臉色終是笑了，笑得慘然又憤怒，“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呢。”
“長臨…我……”樂心垂下了視線，心裏空洞且恐懼，這種被看透和掌控的感覺讓她說不出一句話。
賀長臨抬頭瞧了瞧窗外，淡淡的說道，“子時了，蒺藜，十五年前的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還記得在房中你與我說了些什麼嗎，你說與我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今日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樂心一咬牙，慘然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我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呢？”樂心猛然抬頭，霎時間，兩人四目以對，賀長臨眼中的已僅是扭曲的複仇焰火灼燒，他怪笑著，“換做以前，我十有八九會放了你，可惜你隻了解過去的我，現在的我你也要了解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