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
我兩耳轟鳴,卻猛地聽見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傳來,“鬱比鄰,你看。”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奚江。
電視裏父親的幾張照片來回滾動,一旁配著他的生平介紹,可是新聞裏究竟在說著什麼,我竟然沒有辦法聽清。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快要不受控製。
奚江像是知道我會是這種反應的,也不著急,隻是在電話的另一頭靜靜地等著,等著我自己平複。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看,盯著那個在記憶中瞬間定格從未老去的男人,大大的標題上寫著“鬱某:十年沉冤終昭雪”。
我熱淚盈眶,雙膝一軟,蹲坐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不是沒有想過當這件事水落石出的時候,當那些人風光不再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是怎樣的,我曾以為我會大笑,或者去外麵奔跑,再或者是內心不平,但外表看起來波瀾不驚,淡然處之,畢竟我是個年近三十五的人了。
卻沒想過我會這樣大哭,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大哭過了。
當奚江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來,當他說“鬱比鄰,你看”的時候,我的心登時一痛,眼淚便旋即不能控製地流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有他在身邊,所以才會變得脆弱的吧!
新聞隻有短短的兩分鍾,兩分鍾裏僅僅介紹了我父親的生平,以及他在工作崗位上敬崗愛崗,並身為一名國家公務員,為A市做的所有貢獻。
然後畫麵切換,轉成了時政新聞。
但是這就夠了。
我不奢望當年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們會有懺悔之心,嗬嗬,他們肯定是沒有的,如果有的話,陳齊東和連蕊就不會跑過來和我做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也不會奢望他們會得到我內心深處想過的那些懲罰,那不是我能主宰的了的,況且他們是A市的支撐,稍微有一點震動,那麼整個A市的運營基本上就會癱瘓。
父親的這則消息出來,那當年所有被連累的人也都得到了應有的交代,比如奚江的父親,但我們的父輩也隻能這樣在新聞裏被一帶而過了,其實並不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我知道,我明白那些,所以我不會不切實際,隻要我父親的名聲得以保住,便別無他求。
除了當事人,沒有什麼人知道個中緣由,這對於不相關的人來說,隻不過是一件陳年舊事,聽過也就算了,轉頭就忘,但對我來說那是一座壓在身上很久了的大山,如今終於掙脫出來,頓覺身心舒暢。
“謝謝你,奚江,謝謝你。”
稍晚些時候,我撥通了姑媽的電話,將這則等了很久的好消息與她分享。
“姑,這都是奚江在一直默默地奔波,我全程都未曾參與,他說這是送給我的禮物。”
隔著電話,我能感受到姑媽的喜極而泣和不能自已,雖然她將電話拿開了,但我依然聽見了她的小聲抽泣。
我默默地掛斷了電話,我想這種時候,她應該更願意一個人獨自去處理這樣的情況。
之後我又見了蔣薇一次,也是她過來主動約的我,她對我說,出國手續已經全都辦好了。
“鬱比鄰,你得償所願了,恭喜你。”
她話裏有話,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一則我父親的事情終於有了一個交代,二則,奚江與我就要結婚,她曾經想從中作梗,我沒給她這個機會。
“還要多謝你在這中間扮演著的重要角色,如果不是你,我想有些事情也不會進展的那麼順利,那麼迅速。”
我亦是意有所指。
蔣薇臉上的神情幾變,後來終歸於平靜,那個時候我們倆正坐在一家咖啡廳裏靠窗的位子上,她別過頭去看向外麵,忽地笑了起來。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而是拿起麵前的咖啡小小的喝了一口。
“鬱比鄰,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這麼平靜地坐在一起喝咖啡,這麼平靜地說話。”
我笑了,“你是對的,我也沒想過。”
她轉回頭來,盯著我看了看,說:“但我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朋友。”
我點點頭說:“你是對的,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的眼中忽然閃著淚花,“我真後悔認識你們。”
“你們”,我咂摸著這個詞,再是點點頭,“蔣薇,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還是忘了的好。”
蔣薇說:“我以後應該不會回來了,離得遠一點,眼不見為淨。”
我心中劃過複雜的情緒,“再也不回來了嗎?”
蔣薇嗤笑一聲,“鬱比鄰,你覺得我之前頻頻過來找你,就是絕對隱秘的嗎?你覺得當我們家中的那些人知道了我的目的之後,還會放任我饒過我嗎?你覺得之所以奚江能那麼快的將事情做完,就全靠他一己之力嗎?鬱比鄰,不要太天真了好嗎?我跟著他在國外呆了那麼多年,他想做什麼,我會不知道?”說著眼淚就又流了下來,“我以為我始終站在他這邊可以讓他的眼中有我,可以成全我這些年的癡心,可到頭來,他的選擇還是你,即使我陪著他十年,他心裏想的仍是你,我做不到跟他反目成仇,也做不到讓他為難,就隻好為難我自己。”她看著我,“鬱比鄰,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