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來這個城市之前,是鄉村的中學老師。
他曾經有個溫柔的女朋友,卻分手了。原因是房子,也不全是房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鄉村的老師們也以能在城裏買房為榮。
那時的他還一心撲在教學上。微薄的工資,城裏房子連衛生間都買不起。
曾經他無比地困惑,為什麼純潔的愛情會在房子與權力麵前這麼不堪一擊?
他與女朋友是同學,相識在大學校園。那時他家裏很窮,她也很窮。
他家境貧寒,父親身體不好,經常上山挖草藥,偶爾還要去赤腳醫生那兒拿點藥。人家都說父親成病成醫,有什麼小病小災的,村裏人都來找父親,他總會拿些草藥配些方劑給他們,從不收分文。日子久了,村裏人反而把他當成醫生了,把村裏的赤腳醫生晾在了一邊。母親從早忙到黑,年頭忙到年尾,卻依然無法種出足夠多的糧食填飽一家人肚子。
雖然家裏窮,已有了三個女兒,卻沒有阻擋父母生兒子傳宗接代的熱情。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終於有了他。雖然他給家裏帶來了喜氣,日子卻越發地貧困了。
三個姐姐小學都沒能畢業,大姐根本沒有進過學校,二姐讀到二年級,三姐隻有再讀幾個月就小學畢業了。二姐與三姐輟學的時候,學校的老師校長接二連三地來到柳家,希望她們能繼續讀下去,這樣放棄太可惜了。
柳家的人,不管是男孩女孩,都特別會念書,老師一教就會,背書過目不忘,考試總拿第一。
但為了能讓柳明上學,姐姐們必須作出犧牲。柳家隻能供一個人上學。二十幾年前,上學需要學費,學校經常需要學生交點買校服買作業本買資料辦補習班的錢,一年算下來,對柳家來說,數目並不少。
家裏所有成員的所有勞作都為了讓柳明上學。他們總是對他說,家裏的事你別管了,隻管讀書,考個好成績。
隻要他和夥伴們做個遊戲,媽媽和姐姐們總會排著隊來教訓他,說他如何辜負了她們的一番苦心。
後來,隻要他有了玩耍的衝動,就會充滿自責。
就這樣,他成了讀書考試的機器。不管什麼考試,隻要有他在,沒人敢考第一。
可臨到高考,他卻失去了一慣的自信。大家都說,他一定會考上清華的。家裏人也這樣認為。在這種壓力下,他發揮失常了。
他帶著沮喪,進了一個師範院校,學的是物理。小時候寫作文,老師經常引導他,長大後的理想應當是當個科學家。村裏有個會修收音機電視機的,經常看到他拿著電筆在台燈下對著收音機電視機的某個部件測來測去。他對柳明說,這是物理學,懂物理才能修電器。所以選擇誌願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物理。
他考上大學了,幾個姐姐相繼出嫁,他有了三個姐夫。聽說他考上了大學,他們高興之餘,展望著這個小舅子幾年後能飛黃騰達,帶他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他們的心目中,大學生那是天之驕子,前程一定遠大。上了大學應是相當於古代的進士及弟吧,他們這樣討論著。
可他讀的是師範院校,將來可能成為一名教師。現實讓柳明很失望,他不甘心做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