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潤之離開建設局不到一個月,局裏就又來了位新局長----原強民縣縣委書記:袁榮凱。袁榮凱因為頂風違紀,置國家三令五申於不顧,大興樓堂館所建設,建造山寨版“白宮”,引起了中紀委的注意,被市紀委立案調查後,受到了紀律處分,並被免職。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犯了嚴重錯誤,處分還沒撤銷的人,在市委書記張偉業的關照下,免職不到一年,就又坐到了市建設局的座位上,肩負起了城市建設的大任。
袁榮凱畢竟是處分在身的人,張偉業警告他這次是頂著壓力提他上來,要他行事先低調點,他也不敢張揚,來建設局那天,並沒有搞的多隆重,多風光,隻是在市委組織部劉部長的帶領下,組織班子成員開了個短會,宣布了市委組織部的任命決定。會後,袁榮凱也沒有去各科室認人,而是向分管辦公室的林主任要了一份幹部花名冊,拿著花名冊就走了。一連幾天,不見蹤影。
楊潤之任局長的時候,對機關的工作紀律要求的非常嚴格,並且充分調動了每位職工的積極性,所以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很多活要去做,肩上的擔子很重,工作節奏不自覺就緊湊起來。
但人的骨子裏都是有惰性的,平時緊張慣了,就很渴望能放鬆一下。就像被壓縮的彈簧一樣,一下子沒了束縛,就砰地一聲彈開了,可著勁地得瑟。於是楊潤之走後的近一個月裏,機關裏的人們漸漸就放鬆了,遲到的早退的,聊天的下棋的打撲克的,每個辦公室都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甚至幾位副主任也給自己放了假。女人們早晨逛了早市才來上班,進辦公室的時候手裏提溜著大兜小兜的蔬菜,開著空調坐在辦公室裏擇菜。大家喜笑顏開,過著神仙一樣的生活。
王曉磊早晨來上班,剛進大廳,看到電梯的門正在關上,大叫著等等等等,跑過去按住了上升鍵。電梯已經合上的門又開了,電梯裏,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黑胖子,腋下夾著黑色的皮包。
王曉磊注意到,那人有著一張帶著點肅殺的胖臉和一雙陶俑式的小眼睛,從裏麵射出的光兩支利箭似的,氣勢有點咄咄逼人。王曉磊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電梯,朝他點點頭,但那人並沒有回應,隻是冷冷地看他一眼。
王曉磊忽然覺得這人有點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看他那夾包的姿勢,不像個很大的領導,頂多像是哪個建築公司的經理或者一個縣區的領導。因為現在的大領導都不夾包了,包都在手裏提著,夾在腋下已經是很過時很老土的做派了。電梯上升的過程中,那人忽然扭頭對王曉磊說:“你是王曉磊?”
王曉磊吃了一驚,心想這人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去答應,說:“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人轉了頭,不回答他,也不再看他,電梯裏的氣氛很壓抑。王曉磊覺得這個人怪怪的,有點神秘莫測。又想到現在的暴發戶都是這德性,有了幾個錢就吆五喝六的,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他們有多牛,其實他們用的都是銀行的錢。那人在八樓下了電梯,王曉磊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低聲說:“神經病!”
走過辦公室副主任倪大勇的辦公室,聽到鬧嚷嚷的聲音,以為是誰在吵架,不禁放慢了腳步,仔細去聽。就聽到倪大勇大聲說:“賭什麼?賭什麼你說!兩盒中華煙!兩盒煙你敢不敢?”
又聽到宣教科的老姚哼哼地笑著說:“別說兩盒煙,就是兩條煙,你也得乖乖地拿出來!”說完,就是啪啪的摔棋子的聲音----原來兩人是在下棋賭輸贏。王曉磊聽了,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個老姚,棋癮大的很,是機關裏有名的臭棋簍子,誰都能很輕鬆地菜他幾盤。但老姚不服輸,輸了棋就纏著不放,贏了一盤就佩服自己佩服得不行,又愛悔棋,所以棋風不是很高雅。王曉磊和他下棋,十盤能贏他九盤,輕鬆的很。看他輸得可憐,想讓他個車,但老姚覺得那是很丟麵子的事情,死活不讓,所以和他下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老姚有次逛公園,看到湖邊圍了一堆人,擠上去一看,是下棋的,就再也挪不開步了。那棋局是一局殘棋,雙方的局勢都是岌岌可危,但都又暗藏著無限殺機,確實很妙。老姚看了一陣,自認為看出門道了,開始指指點點地說:“紅棋應該先跳馬,然後炮打卒過去,以馬後炮叫殺。”
旁邊一四十多歲的男子嗤嗤地笑他,說:“你打卒這一步又不叫殺,人家黑旗單車而馬,步步緊逼,早就把你將翹蹄了。”老姚不服氣,兩人爭論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麵紅耳赤。圍觀者有支持老姚的,也有支持那人的,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