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劍屏至山巔的道路比之先前還要來得陡峭艱險不少,陳寒青抬頭看著幾乎垂直入空的石階麵露驚駭,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腳。
這時,管夫子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事,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陳寒青的肩膀。他的手根本不像是一個古稀老頭的手,一點也不枯瘦,也沒有布滿溝紋,反而像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那樣,結實有力。
陳寒青還未反應過來,管夫子便拽著他一躍入天際,直飛山巔。
空中傳來少年一聲驚恐尖叫。
申息子不言不語,麵容平淡,揮袖負手之後也禦氣而升天。
高長離禦著桃花劍與九月初七緊隨其後,少女聽著空中那聲越來越遠的驚叫有一絲擔憂,然而高長離對他搖頭微笑,示意管掌門做事一向如此,這才讓九月初七按捺下了心中的不悅的想法,卻對這名看著實力頗為強悍的掌門更加好奇。
管夫子將陳寒青直接送到了山巔,腳踏青草微露尖的地麵刹那,陳寒青差點沒一屁股坐倒在地。管夫子像提著一隻無力掙脫的野兔一樣提著陳寒青,嘴上卻是很沒有人情味的笑道:“好玩不?喜歡的話再多來幾次?”
陳寒青麵色僵硬,快要搖斷了兩隻手,不停說著:“不必了不必了不必了,晚輩見識夠了。”
管夫子摸了摸胡子大笑兩聲,然後轉身就走。
一股清冷幽香從陳寒青身邊一掠而過,申息子看了陳寒青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不知道笑中是何意味,隻是腳步卻未作任何停留。
高長離和九月初七下一刻便至,九月初七跑到陳寒青身邊關心道:“你還好吧?”
陳寒青勉強笑著點頭道:“還好。”
高長離依舊一副淡然模樣,隻是說了一句:“跟上,別迷路了。”
陳寒青一愣,隨即放眼望去,臉上的後怕餘駭一下子被震驚得無影無蹤。
太華山山頂樓榭遍地,亭台如星,還能看到幾條溪流潺潺流過,水上小橋幾許,幾位穿著與山腰劍屏弟子差不離的少男少女站在橋上看著水中白鶴嬉水,錦鯉越過頭頂,時不時拿手指點著笑語些什麼。
陳寒青隻看見眼前大小樓殿鱗次櫛比,完全想不到太華山山巔竟是如此廣域的地方,簡直就像是一座城鎮,看上去甚至比臨陽鎮還要大上許多,而且環境美如畫,加之此刻身處雲霄上端,仿若真的置身於仙境一般。
這就是武落鍾離嗎?少年在心中震驚想著。
然而,陳寒青此刻眼見,不過隻是武落鍾離一隅而已。
陳寒青跟在高長離身後,沿途遇到了一些武落鍾離的弟子,有些年紀與自己相差不離,有些則已經入了而立甚至不惑之年。這些弟子看到他,無一不是麵露奇惑,不過還是很友好地朝他點頭表示了禮數,陳寒青也點頭回禮。如此對比之下,他就越發覺得劍屏那些人有些可惡。
一行人走過幾座橋,進了一座大殿,陳寒青這才發現管夫子早已不知所蹤,而那位林長老也不知去向。
一路上申息子沒有與高長離說過一句話,進殿之後甚至直接當他如空氣,反而走到殿中雲台,招手讓陳寒青近身坐下,自己則盤膝坐在少年麵前。
“可能會有些疼,你且忍忍。”她看著陳寒青的眼鏡說道,語氣有些微冷。
陳寒青隻覺得眼前這位女子麵容雍華,美得讓他不敢直視,便低下頭怯生生得小聲應了一句:“是。”
申息子將陳寒青的左手擺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右手氣息微動,以真元化為尖細長針,開始為陳寒青作針灸調理。
一針刺入手背,陳寒青隻覺一瞬刺疼之後又是一麻,而後又是微酸侵覆,接著便能清楚感覺到手臂內有一股氣息正在緩緩流轉不止。
申息子紮針看似隨意,實則準確無比,而且速度極快,不過一會兒,陳寒青的整隻左臂便紮滿了若影若現的半透明白針。
遠處,高長離同樣盤膝坐在一個角落裏,卻不是在閉眼調息...而是在發呆。
不遠處,九月初七蹲在地上托著下巴看著高長離,同樣在發呆。
當陳寒青的另一隻手臂也同樣插滿了白針之時,管夫子從門外像一陣風一樣飄了進來。
他的手中拿了一壺酒,便是早前他在廚房裏尋到的那一壺,另一隻手則提著兩隻酒樽,一進屋就笑道:“長離啊,來來來,你難得來一次,我理應用酒相迎啊。”
申息子瞥了他一眼。
管夫子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然後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差不多就是“外人在這,給個麵子”之類看似商量實則哀求的意思。
申息子收回目光不置可否,管夫子如同大赦,臉上喜不自已,看得陳寒青又是一陣無奈驚愕。
高長離豈會不知這其中的奧妙,自然微笑點頭,樂意奉陪。
兩人同樣麵對麵盤膝坐下,與遠處申息子和陳寒青的姿勢如出一轍,酒樽入酒,殿內頓時飄蕩起了一股清淡而微醺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