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郡主的道衫被獠熊凶猛氣勢吹得獵獵作響,那株被眼前猛獸拿來抱掄的巨大津木在空氣中擦出一道沉悶的呼嘯之後便近在咫尺,眼看少女的細柔嫩腰要在下一刻被砸成稀爛,躲在暗處的陳寒青心髒已經跳至了嗓子眼。
懷郡主以迅雷之勢低身向側一掠,腳下纏亂濺起的泥土沾染了身上的衣袍,讓她看上去頗為狼狽。
獠熊一擊掄空,卻沒有任何猶豫,轉而又回出了一道極為霸道強勢的弧線。
上一回合躲閃得有些拖泥帶水的懷郡主這一次倒是心有預料,蹲下的身子沒有半刻停留,修長雙腿屈膝一彈,這一躍入空便瞬間超過一人高度。
被濕土泥垢汙染的一雙粉色繡花鞋踩踏於橫掃樹木之上,卻也隻是蜻蜓點水,借助獠熊的巨大揮力,懷郡主上身不移,整個人便在空中翻轉一圈。接著一條筆直長腿猛然一挺,便重重踢在了獠熊結實如鐵的胸口上。
體壯如山的獠熊紋絲不動安然無恙,倒是懷郡主在空中被震開了老遠。
落地後退之時在地上劃出一道淺淺痕跡,神色更加凝沉的少女抬頭看了一眼這頭讓她無從下手的野獸,心中漸漸焦慮而害怕起來。
秦墨靜靜觀望著,似乎並沒有現身相助的意思,實則是在等待一個最好的出手時機。
獠熊停下了揮舞巨木的動作,一掌輕輕撓了撓方才被踢中的部位,露出五根令人心寒的鋒利銀爪。它微斜著長毛如黑叢的腦袋,鼻子一縮一脹,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出氣響聲,聽著就像是對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少女的無邊嘲笑和輕蔑。
懷郡主站起身子,將額前已經被汗水打濕的發絲輕輕用袖口拭了一拭。哪怕在如此性命攸關的時刻,她這一個看似無意的舉動依舊透著十足的動人韻味,讓人欲罷不能。若是那癡心不滅的皇甫公子見了這一幕,隻怕讓他當下死在她的繡花鞋下也樂意得很。
秦墨自然而然在心頭微微騷動了一下,卻又在刹那被獠熊的怒吼聲給生生地按壓了下去。
一步邁出一丈有餘,落地仿若能夠震裂大地的凶獸朝著懷郡主奔去。它的速度其實不快,甚至因為體型的關係看上去頗為笨重遲鈍,懷郡主將它奔走的身軀看得一清二楚,但正是因為看得太過清楚,讓獠熊身上的那股如山如海的氣勢展露的更加淋漓盡致,以至於她此刻想要逃,雙腿卻被震懾得無法挪動一步。
巨大精壯的津木軀幹在獠熊掌下就像是一根輕嫩如牙簽的棒子,因為被獠熊揮動得太過猛烈,其上的幹裂樹皮被周身激流空氣剝落灑了一地。獠熊在離著懷郡主兩丈之外忽然停下,雙掌十爪深深刺入津木尾部,將其高高舉過頭頂,緊接著便是怒吼一聲,朝著懷郡主頭頂重重砸落。
轟的一聲巨響,仿佛整座小華山都為之震動,無數泥石以及帶著新鮮青澀味道的木頭碎渣被轟飛出去,濃濃煙塵瞬間讓這處戰局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滾滾朦朧之中,隻聽到獠熊又一聲嘶吼,濃塵翻滾如浪潮,一道輕妙身影艱難從中飛閃出來。
懷郡主惶恐至極,麵色蒼白已然沒有一絲血色,平日裏如清風撩人的眸子此刻卻是透著對死亡的恐懼,以及難以掩藏的懊悔。
來小華山之前,她在未寂亭中對皇甫誠所說的話並非是一時興起或者心血來潮,當然也不是故作清高想要趁機擺脫糾纏不清的皇甫公子而說出來的狠話。她想要成為一個強者,這是實打實的心裏話,否則她也不必拋下諸多榮華富貴獨自來到武落鍾離走上修行這條不歸路。
近幾日,因為某個看不透徹卻又讓自己連連吃驚的人,她更加下定了想要變強的決心,她不想輸給他,或者不想輸給任何人,這才孑身進入危險重重的小華山中。
因為不甘示弱,或者心懷想要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念頭,所以在遇到獠熊的時候,她沒有悄然逃避遁走,竟是選擇了獨自對付這頭凶殘無比的猛獸。不單單是貪它嘴上的那兩顆品質極優的駭人獠牙,更重要的是,一想到那人曾經單槍匹馬打敗夔牛,這位骨子裏驕傲不凡的郡主殿下就很是不甘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