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江墨城深柳成蔭,雖處於九州大陸的東北方位,也難以避免燥熱的氣候。
靠近城門的一條街道,一年四季裏隻有現在這個時候人流才不那麼擁湧,平日裏人頭攢動的小茶鋪內也空出了許多座位。
茶鋪旁,是一家客棧,裝飾門麵並不高上奢華,也當得起體麵二字。進入城門一眼掃去,這家客棧便能讓過往行人的目光多停留一刻,這已然是足夠了。
茶鋪與客棧本是一家所營,掌櫃是一名身段妖嬈舉止嫵媚的美麗婦人,在江墨城內也算一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她本不是江墨城人,多年前獨自一人來到這裏打理起這家客棧和外頭的茶鋪,因為其豪放的個性和出色的容貌,很快便與城中各人熟絡起來,當然這其中自然以男性居多。
人們隻知道她姓孫,卻沒有一人知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這位來曆不明的孫姓婦人解釋說自己從小就在鹹陽一戶富貴人家裏頭當丫鬟,後來那戶人家因為某些原因倒了,沒落了,自己因此而分得了一些銀兩,這才來到江墨城開起了客棧。至於自己叫什麼名字,時間太久,她早就給忘記了。
城內不管是頗有地位的富家少爺,或是學識滿腹的儒雅公子,隻要一有空都會去她客棧裏待上一待。
那些街上平日裏整天遊手好閑的無聊小混混,有時甚至會在客棧裏待上一天,不喝酒不點菜,他們也沒有這個閑錢,隻是圍在掌櫃身邊調侃打趣兒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浪蕩言語。
孫婦人也不反感,除了偶爾會罵幾句娘之外,也由著這些褲襠裏閑出鳥兒來的可憐流浪漢胡說八道,甚至有時候還會拿出賣剩下的酒菜招待他們,算是施舍也好。
酒是兌了水的劣酒,菜是廚房裏剁剩下的焉菜,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那些小混混們也懂得感恩圖報,經常幫著孫掌櫃送菜收賬,至於有沒有偷摸藏錢,這倒不得而知了。
因為這家客棧叫“翠花樓”,那些富家少爺就喜歡叫這位待客體貼熱情的掌櫃“孫翠花”。
那些常常偷看孫婦人扭身背影流口水的小流氓們,則因為她豐臀細腰的身材像極了葫蘆,而喜歡喊她“孫葫蘆”。
而那些喜歡搖頭吟詩詞,負手搖紙扇的文雅公子們,幹脆將兩個名號結合了一下,孫翠蘆,聽著也文雅一些。
這一日的翠花樓內冷清無人,孫翠蘆一手搖著手中繡帕,一手托著粉嫩香腮在桌上打哈欠。
她來江墨城這麼多年,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出現這種狀態,也算習以為常。這個時候,九州大陸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往鹹陽方向趕去。
入了正午時候,因為天氣悶熱的緣故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唯有街邊垂柳上的蟬鳴才讓城內顯得不那麼冷清。
有一個穿著簡陋布衣頭發蓬亂的中年男子雙手背後地走進了客棧。
孫翠蘆微微睜眼瞧了一眼,又緩緩閉上,說道:“今兒個不招待。”
中年男子差點笑出聲,側身靠在櫃台邊上往空無一人的客棧裏掃了一眼,笑道:“喲,難得大爺我今天心情好,想來當個端菜下人,怎麼半條人都沒?葫蘆娘,你不會又扯著尖嗓兒把客人嚇跑了吧?”
他伸了伸脖子,往掌櫃雄偉的胸上瞄了一眼,接著道:“還是說你今天穿太嚴實了,客人們都覺得少了眼味兒,吃著沒勁?”
孫翠蘆眯著眼睛蹙眉道:“蘇三兒,你要是有這閑工夫能先把欠我那幾兩銀子還了不?這兩天生意不好,老娘都快揭不開鍋了。”
被孫翠蘆換作蘇三兒的小混頭淫笑道:“揭不開鍋你可以喝奶啊?自給自足不是挺好?”
孫翠蘆一把拿起桌上的算盤就掄了過去。
穿著打扮像個乞丐的蘇三兒靈巧向後一躲,倒是機靈,一邊按了按手掌一邊說道:“玩笑,玩笑啊葫蘆娘。咱倆誰跟誰呢,我還能賴你幾兩銀子不成?你瞧我這不是特意來給你幫忙來了麼,誰讓你這店裏生意不給力啊是不?”
孫翠蘆放下算盤,瞪眼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離老娘遠點,一身尿騷味兒。”
沒皮沒臉的蘇三兒又靠在了櫃台邊上,衝著孫翠蘆咧嘴直樂嗬。
孫翠蘆撥了撥桌上的算盤,低頭問道:“你那些個沒出息的弟兄呢?”
蘇三兒伸出拇指朝背後指了指,說道:“對麵賭場呢,一會兒過來。”
孫翠蘆抬頭戲謔道:“都什麼時候了,除了像你和你弟兄這樣沒能耐的,還有誰會在賭場裏?”
蘇三兒斜眼不服氣道:“什麼時候了?不就是一個什麼摘星大會麼,一群小屁孩打來打去,有什麼可看的?那些個有錢人也忒沒見過世麵了!”
孫翠蘆抬頭看著空曠屋內,眼神有些恍惚,道:“那些修行的孩子隻怕十個你也不夠他們一個人打的。”
蘇三兒呸了一聲,道:“打我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去西涼打那些叛賊去,修行怎麼了?還能長生不老變成神仙不成?沒錢吃飯還不得照樣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