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辱比傷痛還要嚴厲,盡管後者在那一陣麻痹以後,突然洶湧澎湃地吞噬了他左腿的下半部分,還好象有一條毒蛇的凶猛,向著膝蓋上以上的地方擴展。他大聲地呼喊:“保持隊形,保持隊形!繼續進攻!”
他能判斷出,這些爆炸是德國克虜伯大炮的炮彈造成的,因為在戰前的數年間,清國朝廷從德國進口了很多這樣的武器,就在天津的北洋武備學堂裏,聯軍就繳獲了不下十門這樣的威力可怖的家夥。
戴中校在心裏狠狠地詛咒著德國,詛咒著他們的皇帝,首相,以及他們的女性家屬,不過,他並沒有被這樣敗壞的情緒所左右,他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應變能力極強,他看到了身邊一匹正打著旋轉無所適從的戰馬,立即向前爬出,痛苦中他爬出了一丈遠,然後,右腿突然彈跳,縱上了馬鞍。
在這一瞬間,他又恢複了軍官的尊嚴和自信,他相信自己還是法蘭西的驕傲。
轟!轟!兩團黑色的煙霧好象傳說裏西方的黑巫師的魔法屏幕,剛剛從炮彈的狂風暴雨中抬起頭來的法國軍隊麵前,又被它們邪惡地籠罩住了。
這是新軍第三團的兩門土炮。就隱藏在第一道溝壑的灌木叢裏,直徑兩尺的巨鬆被掏空了內髒,外麵箍緊了無數道鋼鐵的圈條,黑洞洞的炮管非常淵深,煙霧就是從這裏噴發的。一門土炮至少裝填了數十斤火藥,因為土製火藥中混雜了以前天津城弄來的北洋火藥,威力非同小可。
“好!”孫武說。
“確實不賴,這是原汁原味的霰彈大炮,榴彈炮的老爹!”白強說。
碎石,鐵塊,尖銳的珍貴的玻璃片,以極大的速度迸發散射,將周圍諾大一個場所裏的安南士兵,加拿大騎兵統統覆蓋。
血肉橫飛,腥臭撲鼻。甚至隔著三十多米,戴中校的臉上都增加了新鮮的血液。
“分散隱蔽,隱蔽,臥倒!臥倒!”戴中校沒有忘記自己作為軍官的戰場責任。不過,他很快就為自己的話後悔了。
無數的中國軍隊,穿著千奇百怪的服裝,喊著難以辨別的方言,舉著同樣混雜不堪的武器,突然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那裏,剛才還是夏季茂盛的蒿草,優美搖曳的灌木,開著芳香的鮮花,令人心曠神怡。
對峙線上的清國人,戴中校是知道的,可是,後麵烏雲一樣眾多的敵人就遠超他的想象。在一瞬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次清國人的主攻進攻,是有著深刻背景的!
“撤退!撤退!”他理智地做出了判斷。
炮彈蹂(躪)以後,他的部下還有戰鬥能力的不足一半,敵人至少有兩千,或者三千,而且以逸待勞,武裝到牙齒。
法國步騎兵的聯軍一旦接到盼望已久的命令,立即象崩塌了堤壩的潮水一樣向著後麵倒退,盡管他們隻剩下二百多人,可是,氣勢洶洶,訓練有素。紅色的安南步兵紅色的軍裝上衣,象巫師邪惡的詛咒符號。
戴低樂中校身體力行地做出了撤退的典範,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勇猛,無論是向前還是向後,軍人的榮譽,法蘭西的驕傲都見鬼去吧,自己的生命才是最可寶貴的。連偉大的戰神拿破侖麵對著反法聯軍的刺刀還忍辱偷生呢!
“撤退,撤退!”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部下,變換著法語,安南土語,加拿大口吻的英語,傳播著上帝的福音。
那些士兵多是他的親信,所以非常順從。安南士兵更加明白雇傭軍的微妙地位。他們跑得極快。盡管後麵洶湧澎湃的中國軍隊的浪潮颶風一樣卷過平原,吞沒了一片又一片的莊稼地,接近了敵人,還是沒有能追趕上法國人以及他們的同盟軍。
孫武和白強下令,絕對不允許使用步槍子彈射擊,因為剛才的對抗已經消耗了不少,攻進城裏以後,想必還要發生巷戰,過早過多地消耗武器彈藥是不明智的。所以,中國軍隊隻有以血氣之勇,去追殺敵人。
張德成在望遠鏡裏看到了戰場的巨大變化,他高興地大聲叫喊:“好啊,好!幹得好!幹他娘的洋鬼子!”
曹福田見他罕見地失態,立即搶過鏡子,看了一會兒,猛然將鏡子往著空中狠狠扔去:“走,咱也幹他娘的!”
兩名高級軍官,前義和團首領,帶著一個連的親兵衛隊,外加一千多名的助戰群眾,意氣風發地向著前麵衝鋒。
為了保障他們的安全,贏得廣大義和團群眾的支持和信任,栗雲龍煞費苦心,以自己的兩員愛兵孫武和白強在前,以兩個老首領為預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