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陽在陳明老爺子的帶同下一起來到市裏醫院的時候，聽到的消息，讓兩人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肝癌，晚期。
別說是在醫療落後的九六年初，就是十幾年後，這個消息基本上也就宣告著生命的凋零。
當陳陽在病房裏見到憔悴不堪的老人時，常勝的麵色倒顯得很平靜，無喜無憂，與一旁陪伴著父親，悲傷的阿猛夫婦，有著巨大反差。
“陽陽來啦，嗬嗬，寒假裏不用練武的。”常勝老人見到陳陽，開口卻是笑嗬嗬的。
陳陽不清楚此刻老人正承受怎麼樣的痛苦，但卻是努力也讓自己笑著說話，“師傅，我每天都有練的。”
老人笑著，連說了三個“好”。
陳明走上前去坐床沿上，握住常勝的手，嗓音有些低沉，“老常哥，怎麼事情會這樣呢。”
“年紀不饒人，阿明你也看開點。”
病房裏的氣氛很沉悶，常勝老人嘴角帶著笑意，“你們啊，讓我走得舒坦些，別都這麼副樣子，我給你們說說吧，我是怎麼想的……”
聽著常勝老人慢悠悠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有過數不清的戰友，他們有的，在我剛入伍兩三年後就死在山林裏了，有的，在海裏喂了魚，我從戈壁灘上走回部隊的一次，去的十幾個人裏隻剩下我一個……我做夢的時候都想著能回平山這裏，家裏有爸和媽。可我那時候已經不是自己能控製自己的了，國家需要我，我就得在部隊裏，不論死活……”
“我在部隊裏風光過，拿過多少個獎章什麼的，我都記不清了，可我怎麼數著，都沒我死了的戰友多……我就想啊，他們都走了，什麼時候也輪到我。”
“後來……我在東北那邊打老毛子的時候受傷了，嗬嗬，別人不說，我自己也知道，我放那老時候，就是太監，沒什麼好遮掩的。阿猛，是我回來後收養的，國家待我不錯，放我條生路，就已經是開恩了，我這種人，早該死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了。”
“我最大遺憾，就是沒給爸媽送終，也沒能給老常家傳宗接代。不過幸好，阿猛這孩子孝順，也給我娶了房孝順的媳婦兒，我滿足了。”
“我現在，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死就死了，原本麼……這幾十年，就是我白撿的，人要知足，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你們有什麼好難過的……”
說著說著，老人似乎太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輕輕搖搖頭，“算了，不說了，你們也快回去，快吃午飯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陳陽感到無比的惘然，實在無法相信，這樣一個老人就要永遠地離開了，不過，很奇怪，自己並沒太多傷感，有的，隻是點點的惋惜。
或許，正如自己的師傅所說的那樣，他心滿意足，那麼，也就沒什麼好難過的了。
可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放學後去那個小院子裏練武，陳陽不禁鼻頭酸了酸。
二月初的時候，陳陽一家還去了趟小姑娘白淨所待的醫院，看望了病床上的小女孩，雖然已經有了充裕的資金，可沒有匹配的骨髓，這樣的病始終難以克服。
姐姐白潔仿佛又消瘦了不少，但見到陳陽一家三口，還是露出了真摯甜美的笑容，但那樣的笑容，隻能刺痛來訪者的心。
喜喜，憂憂，喜憂參半，陰曆過年前夕，紛擾的思緒讓陳陽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