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霞把一份標有絕密字樣的文件擺在楚肖飛桌上後，站在那裏等著他簽閱。知道她是日本人且叫山田美子的人並不多，所以回到政府上班，楚肖飛也隻稱呼她為李小姐或是李秘書了。這種絕密文件通常是局長處長們看過後即要回收的，楚肖飛讓她坐下來，並倒了杯茶給她，又借著問她晚上想到哪裏吃飯在拖延時間，他得花功夫盡可能的把文件上的內容記全一些。這份文件太重要的了。前兩項是關於近期收購法幣和黃金的新政策，還有是預備在下個月全麵拋售法幣換取英鎊以打壓法幣的計劃書，最後一項是要求財政局對已羅列的重慶方麵在上海的金融界人士名單進行補充，日軍將配合偽政府對這些人士進行抓捕。這就是傅筱庵的計劃。他根據各警察局及日軍梅機關收集的資料，將在大上海進行一次大搜捕，目標是重慶政府的各方麵人士，有軍統的中統的，有新聞界的還有金融界的。開出一份近百人的大名單，而楚肖飛手裏隻有金融界的七八個人，但他看了一下，最少有兩個名字是很熟悉的，如果被敵人抓了，損失極大。如果不想辦法拿到這份名單，並通知這些人離開上海，那他們都將被日軍抓獲，最低限度是要把他們在最短時間內全部撤到租界裏去，確保基本的人身安全。李美霞微笑著站起來，她的意思很明白，她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楚肖飛在文件上麵簽了字，把文件夾合上，遞給她說：“辛苦你了，就這樣說定了，晚上在地地斯咖啡店見吧。”等李美霞一出門，他立即輕輕把門反鎖上，坐回到辦公桌前，拿出一張信箋來，邊記憶邊寫著。三份文件就有六、七頁紙，再加上七八個名字，這麼多的內容，他隻用了短短十分鍾時間記憶，所以必須馬上寫下來。兩份文件的摘要寫好，名字大致也回憶了起來，他相信最多隻有個別的差錯。他把白紙細細的卷好，小心地放到煙卷裏，又檢查了一遍直到看不出破綻來，這才放到煙盒裏去。下班的時候，他在大門口遇見了於四海，他的腰裏別了把小手槍，正帶了十幾個人騎著幾輛三輪摩托車回來，後麵的鬥篷裏好像是抓了兩個人。他現在也算是日本人的大紅人了，升任做了第二警察局副局長兼特務科科長，專門抓捕異已人士和抗日分子。兩個人迎麵碰上，隻是像普通同事樣的點頭致意，因為從工作角度上來講，他們倆之前沒有什麼交集，如果過於熟絡會讓人懷疑的。小汽車把他送到地地斯咖啡館後，楚肖飛就讓司機先回家去了，照例他也給了兩名保鏢十塊錢讓他們也可以回去了。他對李美霞說：“市長是過於小心了，眼下治安情況是越來越好，不必杯弓蛇影的搞得人心惶惶。”他幫李美霞脫下大衣，引她落座，熟悉的場景和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讓他想起錢秀英，不知道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麼了？楚肖飛有些神遊魂外，他看著李美霞，發現她和錢秀英長得真還有三分相像，也許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原因，她更多了一分嫵媚和嬌豔。李美霞看他盯著自己看，不由地笑了一聲：“朱君還是第一次這樣專注的看我，讓我感到非常的高興。”楚肖飛當然不是特意來這裏看她，到這個咖啡店來是因為這是徐先生設立的秘密聯絡點，店老板就是聯絡人，今天是交換信息的日子。楚肖飛點了兩份牛排，這是李美霞最喜歡的食物。在去衛生間的時候，一名夥計把一個小紙條塞到了楚肖飛的手裏。他打開一看，紙條上要他今晚九點去老地方接頭，新的聯絡人有緊急情況需要和他聯係。楚肖飛看完以後，用打火機點燃紙條扔進了便池裏。楚肖飛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手搭著額頭，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李美霞扶著他說：“朱君，怎麼了？”楚肖飛有氣無力地說：“可能這幾天太累了，有些頭暈，睡一覺應該就會好了。”本來說好吃完飯要去看電影的，李美霞看他這樣子，忙是催促他回去休息。兩輛黃包車搶先到了他們麵前，兩個人分別上了車各自回家去了。等車過了一條馬路後，楚肖飛讓張來順直接去若瑟堂，今天和新聯絡員將在那裏接頭。他幾乎是和於四海前後腳到達。於四海說：“怎麼也通知你了。”楚肖飛點點頭說：“看來事情比較緊急，需要我們共同參與處理。”楚肖飛判斷今天的聯絡一定和自己看到的絕密文件有關。過了一會，饒白駒神父從側門走了出來，後麵還跟著一名男子，這人他們倆都認識的，正是在四聯總處培訓時的電訊組組長秦升明。原來他也沒有離開上海，一直在負責上海電訊方麵的事宜，鄭丹瑩就是他手下的一個潛伏小組。他也是徐先生走之前任命的秘密機關上海的臨時負責人。秦升明未談公務，先向楚肖飛拱手施禮說：“老弟真乃才俊之士，潛伏一年已是屢見其功，令我輩汗顏啊。”他先是文皺皺的說了句，接著又施一禮，說：“剛才是為國家，這是我為個人家庭謝你的。”楚肖飛當然知道他這話的意思，當時自己出主意讓他把法幣兌換成盧布，現在在重慶二者比兌相差近二十倍，法幣貶值很快，他的十幾萬法幣按現在市值已經縮水到三成左右，但現在他盧布在手，那是搶手貨，少說也要值二百萬法幣。他還不知道，秦升明當時聽了他的課，讓妻子在重慶用十幾萬的法幣買進了兩家西藥鋪和一家五金店，又傾其所有屯積了一批物資，現在已經是坐擁有千萬資產的富翁了，在重慶鄉下還買了一棟別墅，自家就有防空洞，避免天天看氣球跑警報了。三個人敘了舊，便坐下來討論工作。因為是熟人，連接頭暗號也免了，秦升明開門見山地說：“重慶方麵已經獲悉上海的日偽有一份100人的名單，上麵是我們各個領域的人員，上麵指令是要想辦法獲取全部的名單，保證在名單上的人要全部撤離，但未暴露的人則繼續留下來工作。”於四海抓著頭說：“問題是如何去獲取名單？這個難度也太大了。”楚肖飛也有些犯難，說：“傅筱庵很精明，他給我們看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這難保不是一個陷井，哪一塊的名單泄露了，說明那個主管的負責人就有問題。這得給我們時間，慢慢想辦法。”“沒有時間了。”秦升明說：“我得到最新的消息，他們已經把向租界提交了一份五人名單，其中有三個是我們安排新聞界的人，限租界三天之內交人或是驅逐出境，但這沒有分別，他們已經包圍了租界，裏麵的人出來就會被他們抓獲。據說一個星期後就會在全市進行大搜捕，如果在這之前不把人撤出來，我們就有可能要犧牲很多的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