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幾個人都準時來到皖南茶業總彙。吳昌海進門後就笑得樂不可支，連腰都直不起來，說：“你們沒見著，這群男男女女一多半把屎尿拉在了身上，個個是醜態畢露，十幾個日本人也不例外，他們倒也是知道羞恥，今天下午給我們參與救護的警察訓了半天話，說是誰要是泄露出去，就拉到憲兵隊槍斃。”於四海也快活地說：“政府裏今天高官們大多都沒有來，估計腸胃還沒有好吧，這楚組長不隻是下了巴豆這麼簡單吧，普通的瀉藥哪有如此效果，不過這計劃雖好，也太缺德了點，裏麵有不少女眷，讓人家當眾獻醜。”秦升明完成了任務，也很高興，說：“沒什麼缺德不缺德的，日本人用的魑魅手段還少了？你那個廚師怎麼處理了，我今天看到滿大街都貼著他的通緝令，別給日本人發現才好。”於四海輕鬆地說：“日本人的通緝令發到全世界也找不到他，我已經把他給……”說著，他伸出手掌做了一個斬殺的動作。人早就被他裝進麻袋，又綁了幾塊大石頭扔進黃埔江裏去了。幾個人聊了好久，於四海說：“怎麼楚組長還沒到？”正說著，門外張來順氣喘籲籲地進來，說：“楚長官被人盯上了，李成正在帶著兜圈子，估計還有一會才能到。”秦升明不由地緊張起來，說：“被什麼人盯上了？是日本人嗎？”於四海咬著牙說：“他不會暴露了吧，不然怎麼會給日本人盯上？”吳昌海神色更是慌亂，說：“不會出什麼事吧？我們要不要先撤？”張來順插話說：“楚長官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各位長官放心，他一會準到。”可是，過了一會，李成也趕了回來，彙報說，楚長官仍沒把尾巴甩開，讓他也先回來，他想辦法脫身後就過來。楚肖飛的確是遇上了麻煩。他到家之後把司機和兩名保鏢打發走後，換了身衣服就準備來茶行開會議事。哪知出了門就被人盯上了，一輛黃包車如影隨形地跟在了後麵。張來順和李成來了一個移形換影也沒能騙過跟蹤的人，楚肖飛很快發現，那輛車又不緊不慢地跟上來了。既然甩不掉尾巴，楚肖飛索性下了車，讓李成也回去彙報。自己則進了經常光顧的史蒂文麵包店。進門之前，他從櫥窗的玻璃倒影看到一個穿著長衫的男子也下了黃包車，從對麵街上走了過來。楚肖飛買了幾塊麵包讓史蒂文用紙袋包起來，兩個人照例是要聊了幾句的。楚肖飛說：“你的麵包價格漲得很快，以前我買二十塊的錢，現在隻能買這幾塊了。”史蒂文聳聳肩，雙手一攤說：“法租界裏買麵粉都要憑貨單才行，每個月給我的隻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價格卻貴了一倍，再這樣下去，我就得離開上海了。”楚肖飛輕輕歎了口氣，這日本人管理還行，流通經營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偌大的上海被他們弄得百孔千瘡民不聊生。門外穿長衫的男子看著楚肖飛進去卻遲遲未能出來，想了想，也推門走了進來。在裏麵看了半天，才發現這個麵包房還有一個後門可以通到四川路上。他暗暗搖頭，忙是追了出去，但他以為一定是追不上來，順著跟過來，隻是安慰一下自己而已。哪知，他剛出門，就看見楚肖飛靠在牆邊，一隻腳支在牆上，拿了片麵包正吃得起勁，但手裏紙袋後麵一支烏黑鋥亮的手槍對著自己。楚肖飛看著他說：“說吧，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著我？”那人卻並不害怕，他先是一楞，接著微笑說：“我當然不是楚先生的敵人，這裏說話並不方便，不知道是否可以借一步說話。”這人不卑不亢，也無絲毫敵意，楚肖飛雖一時摸不透他的底細，但能感覺到他的真誠與友善，於是說：“史蒂文先生的麵包房裏有幾張桌子，那我們就進去說吧。”楚肖飛收起了槍，和他一起進了店裏，又讓史蒂文送兩杯熱可可來，看四下無人，楚肖飛說：“在下還有要事在身，請先生有話直說。”那人說：“我姓潘，叫潘正貴，是龜田大郎先生的朋友，這次專程來替他向你問好。”潘正貴是中共上海地下黨的人！楚肖飛心裏一緊，和紅色政權的人接觸可是犯大忌的事，徐先生三令五申要防赤化宣傳，對部下嚴防死守，自己現在被他們的人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潘正貴看楚肖飛沉默不語，說：“我們並不是重慶方麵所說的洪水猛獸，是抗日的中堅力量和團結民眾一起覺醒的先驅。楚先生對我們應該是不陌生的，我這次來一是想謝謝你之前給予我們無私的幫助，二是想和楚先生認識一下交個朋友。”楚肖飛有些後悔當初給龜田大郎的情報，無端給自己找來了麻煩。雖然他對共產黨人很有好感，在學校的時候一度跟他們走的很近，但現在這個時候，他是絕不合適和他們發生任何聯係的。如果以他目前的身份被徐先生發現和中共交往，恐怕不僅是他會被當做叛徒鏟除，就連錢秀英甚至是他的別動隊都會受到牽連。於是他站起身來，說：“兄弟俗務在身，不便久留，但也無心和貴黨結交，希望你們的人包括你在內不要在騷擾我，否則槍彈無眼，怕是會有誤會。”他說得十分絕決，說完之後，便戴上帽子轉身離開了。他不想和潘正貴多糾纏，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他認為潘正貴他們之所以來找他，無非是看中了他此時的身份地位，他能提供的情報一定也是共產黨方麵急需的。但對他來說，情報的外出渠道越少越好，流出渠道多了，他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等他到了皖南茶業總彙的時候，幾個焦急等待的人才舒了口氣。楚肖飛當然不會說和中共方麵的人接觸了，他說可能是西班村的日本特務對所有嫌疑分子進行排查，讓於四海和吳昌海在後麵的行動中也要注意一點。他有意提醒了一下於四海，因為張來順反映，這小子最近揮霍無度，隻要是沒有任務便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除了那個舞女蘇曼之外，他又包養了一個被原國民黨軍官遺棄的小妾，光是房產就買了兩處，至於家具首飾之類的更是流水般的購入。這種花錢的方式很容易引起日本特務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