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閱人無數,早已看出了楚肖飛的疑慮,微笑著說:“這裏太拘束,此時正是山花爛漫之時,楚先生如果有雅興,不妨我們一起在山野中走一走,也算是忙裏偷閑,踏青賞景以抒情懷。”楚肖飛當然不便拒絕這樣的邀請,於是和他一起並肩走出這破敗的祠堂。潘先生和鄧主任則相視一笑,依然留在了這裏。春夏的江南,郊野村外,處處柳綠鶯紅,果然是一番好景致。李先生背著手,站在小山崗上,看著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說:“如此大好河山,卻遭受敵寇蹂躪,當是我輩之責。但戰勝日本隻是時間長短問題,這個並無疑議,可是未來要建立一個平等自由的國家,讓我們每一個老百姓都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更是我們這些有識之士的責任與擔當了。”楚肖飛本不想和他討論什麼主義信仰之類的話題,但聽他說到這裏,不免有些感慨,說:“是的,現在的政府簡直是一個大雜燴,由各個地方軍閥七拚八湊起來的,各自為政各懷鬼胎,抗戰殺敵畏懼不前,搜刮百姓則爭先恐後。不然對付區區一個日本國又如何會如此費力?我本人先後在軍隊和政府裏任職,到處都是貪汙腐化的人充斥其間,而且並不是獨立的個案,基本上是普遍現象。有這樣的軍隊和政府就是亡國也不稀奇。”李先生先是滿臉愁容,繼而又目視前方,堅定地說:“我在上海所見所聞在的確是觸目驚心,好在我們的邊區政府和各個抗日根據地正在進行改革,通過建立民主政權建立自由平等的社會體係,通過減租減息提高群眾生活水平,現在已經成為了抗日的中堅力量。這一次,我就想邀請楚先生隨意去一個地方去看一看,並給我們提一些意見。我們黨的政策就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讓有才能的人幫助我們提高進步。”楚肖飛搖搖頭說:“對你們的做法,我有所耳聞,但恕我直言,不少人都說你們是誇大其詞,並無成效。”李先生嗬嗬笑了起來,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可以安排楚先生去我們那裏任何一個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地方我可以隨便挑選?”楚肖飛心想,找一個虛假的鄉村做做樣子不難,國民黨在南昌就做過這樣的事,花巨資建一兩個鄉村,供人參觀。難道我任意挑選一個地方你都可以讓我隨便看,包括你們新四軍的核心區域也不避諱的。他想到這裏,就隨口報出了那個地名來,並看著李先生臉上的更加否會有變化。哪知,李先生根本就不以為忤,微笑說:“可以,我們今夜仍可秉燭夜談,明天一早就趕到那裏,再過一天,我安排車子送你到南京,這樣事情都不耽誤了。”這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楚肖飛和李先生兩人越談越投機,兩個人果然是一夜未眠,談了一個通宵。至於談話內容,卻隻限於他們兩個人知道,就連鄧主任和潘先生也都住在隔壁的院子裏,他們兩人屋子外站了幾名戰士,不允任何人靠近。楚肖飛觀察了那幾個人,他們雖然穿著普通戰士的衣裝,但年齡都不小了,且個個精明強悍,應該都是中共的特情人員。第二天,一行人乘車往南邊去。化名王雲軒的楚肖飛在新四軍總部所在地住了一天的時間。這一天給他的感觸太深太深。新四軍官兵平等,地方政權的民主自治,群眾的安居樂業主動擁軍的場景都從內心打動了他。這正是和國民黨政府截然不同的,除了軍官之外,包括精銳部隊在內,大部分的兵員都是拉壯丁得來的,硬是一根繩索綁來入伍,又豈能盡心盡責。而這裏卻是父母妻兒爭送郎參軍,其原因就是民眾有強烈的保衛家園保衛政權的意識。這正是他所追求的大同世界。所以,在下午的時候,他正式答應了李先生的要求。臨別之前,李先生交給他一封信。楚肖飛打開一看,大吃一驚,信居然是錢秀英寫來的,原來妻子錢秀英明裏是國民黨政府的要員,實質上卻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信中既寫了對他的思念之情,告之他生了一個兒子,並委婉的告訴他,國家和民族都需要他奔向光明,她希望和他一起成為革命愛侶。楚肖飛疑惑地對李先生說:“先生之前說服我的時候,為何不出示這封信,那樣豈不是事半功倍?”國民黨一慣喜歡用家屬來脅迫他人為他們做事,李先生手裏有這麼好的資源,卻瞞得實緊,不予使用,這讓他感到略有些詫異。李先生含笑說:“你們的結合事先組織上並不知道,在你沒有表明態度之前,我要從安全的角度去考慮,我不能讓錢秀英同誌暴露。從另一方麵來說,我們的情報工作是不以肮髒的手法來進行的,除了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可以使用一些金錢外,手段要合乎情理,不能違背道德和正義。”楚肖飛點點頭,這些李先生之前都和他談起過,他也深以為然。對比於四海等人不擇手段的做法,共產黨明顯是棋高一招,更得人心。他說:“那以後,我妻子的事就請李先生多關照了。”李先生說:“你放心,組織上會專門做一個安排妥善安置並保護好她。另外,你以後的代號是003,等回到上海後,有專人和你聯絡。眼下局勢風雲幻,加上敵偽頑黑幫錯綜複雜,你的任務很重,要多保重。”雖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中共方麵會委以重任,但楚肖飛沒想到他們會給自己這麼高一個地位。上海方麵的中共特工以李先生為最尊,他的代號是001,潘先生為002。李先生轉道將去武漢任職,這樣自己就成了中共地下組織在上海的第二號人物了。正如李先生所說,他感到肩上的擔子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