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建民考慮了一天,跟玉蘭說:“公司裏一直也沒個業務,現在有點頭緒了,我想早點回去。”
玉蘭哭了一會,破涕為笑,說:“你去吧,別掛著我。關大爺對我很好,我在這裏就跟家裏一樣。你就放心去搞事業吧。掙把事業搞起來,有了錢,我們才能回老家受罰,才能花錢托人把戶口上了。什麼事都等著你去掙錢。”
臨走的頭一天晚上,兩人相擁相抱,舍不得入睡。
雞叫三遍,井建民得起床趕火車了。
井建民坐起在炕上穿衣服。玉蘭坐起來,在櫃子底下抽出一隻剪子,握住一絡秀發,“喳”地一聲剪了下來。
井建民驚問:“你做什麼?”
玉蘭深情說:“你把我的頭發帶上,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睡覺的時候,你想我了,就把它貼在胸前,我就像貼在你身上一樣。我夢裏就會做夢見到你。”
井建民的眼淚流了下來,怕玉蘭看見更加難過,便轉過身去穿褲子。
玉蘭找了一張舊報紙,把頭發放在上麵,一折一折地包上。
玉蘭把頭在他肩上,香唇在脖子上噙住一片肉不放,眼淚如泉水般淌下來。“你知道,我是離不開你的女人,再窮再苦,我也願意天天守著你。我這一片心,全都掏給了你,全全部部,我自己心裏是空空的,什麼也不剩了。你可要天天記著我,別把我忘了。”
井建民說:“我忘了我自己,我也忘不了我的玉蘭。沒得到你之前,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個夜晚,想象著跟玉蘭嫂子在一起的情景,那時,我常常對著月亮,心裏暗暗祈禱:我要是能得到玉蘭嫂子,我這一輩子什麼也不幹,隻幹一件事:對玉蘭嫂子好。後來,我得到了你,我心裏就在下決心:玉蘭給我的幸福太多了,這一生償還不下,我要對她好,永遠對她好,就是我們成了老頭老太太,我也要把她當我的寶寶哄著、愛著。我要下力氣幹活,掙好多錢,別人家女人有的東西,我也要我的玉蘭也享受到,一樣也不能少……”
“建民!”玉蘭聽著聽著,再忍不住了,哇哇地哭了。
井建民的眼淚又差點下來,他緊緊貼著她熱烘烘的身子,說:“古人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們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們天天守在一起,但我們倆的心連在一起。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沒有另一個女人能趕得上你美。但是,我們要活著,我們要掙到錢,掙到錢了,才能回到家鄉,才能給孩子上個戶口,孩子才能上學,才能上小學、中學、大學,然後當個國家公務員,或者當個工程師,再不,當個大老板,退而求其次當個城管也夠威風的。那時,我們兩人看著孩子有出息,就會覺著自己沒白活。所以,我們現在不得不分開呀。”
“我懂,道理我明白,就是心裏過不去。”玉蘭說著,翻身給井建民穿上衣服,又把那隻報紙包塞在內衣袋裏。
太陽在草甸子上升起的時候,井建民走出門。玉蘭頭上包著一塊厚毛巾,站在院門口向他招手。
井建民回頭,說:“玉蘭,外麵冷,小心著了涼,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回來看你。”
玉蘭“哎”了一聲,卻仍然站在那裏。
車開出好遠,快到村口了,井建民仍然看得見院門口玉蘭的身影。
井建民竟然沒有料到,此次生離,竟差點成了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