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雪歎了口氣說:“我母親身體也不好,自己都顧不過來,怎麼能照顧我父親呢?中心醫院離家太遠了,來回一二十裏路呢,我照顧起來不方便。”
高原想想也是,一時無語。
兩個人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高原才說:“楊雪,調到局機關來吧。”
楊雪抬眼看看高原,高原正嚴肅地望著她。楊雪和高原對視了一會兒,終於避開了,輕聲說:“你說夢話吧?我,怎麼可能?你應該知道調動工作有多不容易。”
聽了楊雪的話,高原也覺得真的有些做夢了,又沉默下來。楊雪也沒有話說,看看高原的杯子,連忙站起來續上水。
“楊雪,我以後可以和你通電話嗎?”高原終於問。
楊雪看看他一臉的坦誠和認真,點點頭。
高原又說:“我把我辦公室的號碼給你,你需要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好嗎?”
楊雪抬頭直視著高原的眼睛,倔強地說:“可憐我?我不要!”
高原歎了口氣說:“就怕你這麼說。楊雪,我是敬重你的,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兒家很不容易,我單身一人,啥都沒有,有的是時間,需要的時候你招呼我一聲。好啦,”高原說著,順手在台曆上寫下自己辦公室的號碼:“寫這兒了。我該走了,礦務局設備安全大檢查,這會兒也該彙總了。”說著站了起來。
聽他這麼說,楊雪笑著站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特意來看我的。”
高原聽了,雙手按著桌子,雙目炯炯地直視著楊雪的眼睛問:“我可以特意來看你了?”
楊雪臉一紅,發覺自己這話有漏洞,怕高原誤會,忙道:“當然歡迎上級領導來檢查指導工作。”
高原歎口氣,笑笑,轉身出了辦公室。楊雪跟著出來,在庫房大門口,正好碰到蕭雲天從外邊急匆匆地往院子裏走,高原忙招呼:“蕭科長,幹嗎去了?”
蕭雲天一愣,看清楚是高原和楊雪,有些詫異,更多的是高興,連忙緊走幾步上前熱情地握著高原的手,一邊晃著,一邊往裏拉:“高原,那陣風把你吹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來來來,到辦公室去坐坐!”
高原站在那兒,滿臉陪笑地說:“設備檢查。我來看看你,誰知道你不在辦公室。”
楊雪在一旁抿著嘴偷偷地笑,等他們寒暄了,握手告別,看著蕭雲天走遠了才問高原:“你這一趟到底要送幾個人情?”
高原也笑了,頗有深意地看了楊雪一眼說:“隻要一個人領情我就滿足了。”說完,不等楊雪回答,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他突然又轉過身來,楊雪以為他忘了什麼,不料卻是叮囑自己:“這天怕要下雪呢,多穿點兒,別凍著了。”然後,擺擺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高原的叮嚀讓楊雪好笑,心想,這人真是,自己連件棉衣都不穿,還知道天冷。旋即笑容就凝聚在臉上,僵在了那裏。這個冬天,還有誰像高原這樣記掛著她的冷暖呢?於是就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單薄的背影上了高坡,過了鐵道,再下了鐵道,然後一點一點地矮下去,最後隻剩下一縷頭發在寒風中一跳,消失在視線裏。
楊雪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她忙回身往倉庫走,再想高原,發覺高原的麵孔竟然是模糊的,而那背影卻清晰的很,又發覺高原雖然不夠高大,卻很挺拔,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腰杆兒永遠挺得筆直,心裏竟然湧起了一點點依賴的感覺。
或許,就是這一點點的依賴成就了他們的婚姻?
吃完了飯,高原抱起依依到沙發上,一邊打開電視看《新聞聯播》,一邊陪女兒玩兒,還不忘囑咐楊雪快點,別耽誤了看瓊瑤的《青青河邊草》。
楊雪看著其樂融融的父女倆頗多感慨。人哪,在年輕的時候都追求愛情,那種一見鍾情、如火如荼的愛情給人帶來了激動、迷亂和纏綿的同時,也帶來了衝動、糾纏和傷害,就像玩火,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連同自己和愛的人一起燒傷了。楊雪越來越覺得高原的現實是一種成熟,永遠地麵對現實,腳踏實地生活,雖然平淡,倒也踏實,舒適。
或者,給人以舒適,能夠讓你感到淡然與安詳,也是一種愛情?
楊雪微微地歎口氣,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想起讀過的瓊瑤的小說,心想,瓊瑤的小說是罌粟吧,她發誓,等以後女兒長大能夠讀小說了,一定不讓她讀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