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金臉色沉了一下說：“我什麼時候跟錢過不去了？你知道個啥，我狗頭金誰的錢都賺，就是不賺他霍老五的錢。霍老五那是昧著良心的黑錢，一個沒有道義的文物販子，他媽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狗日的，人神唾棄。要不是這孫子做局，我那古玩生意做得好好的三叔也不會死，都他媽是霍老五這孫子做局害的。”我剛才忽然想到的事情就是金不換說的這事兒。我私底下聽街上的掌櫃的說過，狗頭金的三叔金城源跟他大哥金城穀一樣，當初是這條街上響當當的好眼力，那是跟我爺爺齊名的，年輕時就是一雙火眼金睛，牛得不得了，看什麼什麼準，無論瓷器、玉器、木器、字畫、金銀器什麼的，隻要掃一眼，什麼季節、什麼窯口出來的、出自誰手，立馬就斷代，說的頭頭是道，基本上不差，所以人送外號“金一眼”，意思是一眼定乾坤。後來，金一眼收到一個明成化龍紋葡萄梅瓶，這是個稀罕物，霍老五眼紅，就要收他的明成化龍紋葡萄梅瓶，他沒賣，結果遭到霍老五記恨，最後霍老五做局，用一件龍泉青瓷壺讓他打了眼，羞憤之下上吊死了。那時候，誰都不會相信，眼力那麼好的金城源會打眼。殊不知，老騙子也會上當。但凡街上的人都知道，是霍老五做局害死了金城源，他用一個拚接的明成化龍紋梅瓶把真的給掉包了，但這沒有人敢說道。古玩行裏，打眼這種事兒很常見，打了眼的東西，一般都偷偷處理掉活著擺在某個位置，警示自己。這種事兒對搞古玩生意的來說，那是忌諱，也是很丟人的事兒。遇到這樣的事情，隻能人在，打掉門牙和血吞，沒人會對外說道。當事人不說的原因，是丟不起那個人，局外人不說的原因是怕報複。誰都知道霍老五這個人做事沒有原則，不擇手段，保不齊暗地裏擺誰一刀，那可真得吃不了兜著走了。大家都做生意，和氣生財，誰也不想惹事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金不換根本就不做霍老五的生意，就算給再多的錢，也不能做，寧願白送給我都不高價賣給霍老五。生意場上管這叫堅守原則，古玩行裏管這叫氣節，爽快人管這叫尿性。不過，金不換把這人皮地圖賣給我，其中也夾雜著一絲別的意思，不光是因為我是他未來的女婿，最重要的就是被古玩街的掌櫃的們傳的神乎其神的《太平要術》一書。我心道：“連我這未來的嶽丈都惦記著那本《太平要術》，更何況是其他人了？”想到這一關節，我笑著對金不換說：“金叔，我懂你的意思，什麼親情啊，友情啊什麼的，這且不說，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實話告訴你，《太平要術》真沒有，隻有一塊錢，你覺得行的話，我掏錢拿走人皮地圖，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你再等下家！”我說的斬釘截鐵，絲毫都不給他回轉的餘地，隻有把金不換逼到牆角，他才能就範。狗頭金一聽，皺著眉頭，頗顯無奈的說：“唉！女婿，我算是看錯你了！我原本還以為你很地道，沒想到，你竟然一點都不地道，《太平要術》沒有就算了，這張地圖給一塊錢，你小子當是買烙餅呢？就是一張烙餅，沒有一塊五你也拿不下來，何況是一張人皮地圖！”金不換覺得我把這張寫滿鳥篆文字地圖說的也太一文不值了，就憑這上麵奇怪的鳥篆文字，也不能說就值這可憐的仨瓜倆棗。我嗬嗬一笑，轉變口氣說：“老金，咱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你我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就得講究生意行的規矩，你白送我，我絕對不會要的，既然是公平買賣，就要講規矩，我就出一塊錢，你願意賣，我就給錢拿走，你不願意賣，我就放下，你在等下一個買主！”我出的價你願意賣我就樂意買，你不願意賣，我還不願意買呢！生意場上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宰一個願挨。金不換聽了我的話，實在無法反駁，他願意賣，我卻表現的不願買。他實在是沒轍了，便點頭道：“好好，今天算我倒黴，我認宰，一塊錢就一塊錢，給錢你拿走！今天我就姑且做一回黃蓋吧！但你出了這個門，可不許對別人說是一塊錢買到的，不然我麵上掛不住啊！”他說的很無奈，似乎一塊錢買了這張人皮地圖比割了他的肉還難受。我撂下一個一毛錢的硬幣，然後拿起那張人皮地圖，揣進包裏，對金不換道：“金叔，這年頭，像我這麼實在又厚道的生意人真是不多見了，不過，實在對不住了，今天出門走得急沒帶多少錢，我這隻有一毛錢，先壓在你這，你先記著，我欠你一塊錢，改天我拿一塊錢來贖這一毛錢，如果過期我不贖回的話，你就自行處理這一毛錢！”還沒等狗頭金說答不答應，我直接轉身，快步走出了店外，直奔邵長貴的店鋪而去，顯然是不打算給狗頭金說不的機會。金不換站起來追到門口道：“女婿啊，你這真是……真實太會做生意了，你這……唉！”臨走時，金不換很無奈的追到門口，唉聲歎氣的。這就叫趕趟兒的富商遇上了打劫的響馬，玩的就是你。買了你的東西不給錢，還讓你覺得給了你很大麵子，這招在行裏也叫自坐車。搞古玩生意的人，就沒有幾個不會這招的，我還是我跟我爺爺學的。我揣著人皮地圖快步走了之後，正好迎麵碰見金縷依！我低著頭，裝作沒看見她，打算直接走過去。可就在此時，金縷依衝我喊道：“周大呆子，站住，你鬼鬼祟祟，急急忙忙，看著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兒，趕著去投胎去啊？”我聽了這話，心中不悅，立即站住，瞪了她一眼說：“金縷依，你這麼沒大沒小，能不能直接喊我大名，非得喊我周大呆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鬼鬼祟祟、急急忙忙的了？”金縷依趾高氣揚的走到我跟前，一陣嫋嫋的香氣跟著飄來，讓我意亂情迷，一陣暖流從丹田生氣，遊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