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餃子(1 / 2)

統領府。

容華祖上便是領兵出身,不然也不會在祖輩便依靠軍功被高祖封為靜安王,而他祖父也是本朝第一位被封的異姓王。

待到兩代繼承,容華十四歲坐了靜安王的位置,朝廷似乎就有了一個絕佳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容家自此放手,從而收回軍權。

於是他們對看起來風雨飄搖脆弱無比的靜安王府亮出的鋒利的獠牙,森然相望。他們覺得容華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本還在太學裏安安靜靜讀書,驟然之間,一夜失父,他自此要擔上三個弟妹的未來和靜安王府整個的命運……

此時施壓,當是良機。

所以武帝的的確確沒想到,容華竟然不放手。

這擔子足夠重,可他撐住了。

他不但撐住了這些重量,便是那些本不應該他來承擔的軍權,他也生生咬牙受著。

那是先祖們用血汗換來的功勳,是靜安王府存在的意義。若是以後王府的後輩們來問他先祖們的英勇事跡,他該如何說?

說那些不畏死不懼死的人們用鮮血換來的地位和權力卻在他手上因為畏懼靜安王府的覆滅而被輕易放棄?

他說不出口。

所以敵進,他不退。

高高在上的人看他如同螻蟻,和周圍人提起他也不過當做嘴邊一個笑話,於是他們便都冷眼看著,甚至是隱隱期盼著,想見到他是如何被壓垮的。甚至還有些人怕他死得不夠快似的不斷往他身上摞擔子。

可容華不動聲色,便伸手將擔子接過。

他羽翼未豐,無人可依,上一刻和你把酒言歡的人下一刻可能就在朝堂之上直斥你通敵叛國。

他隻能謹慎謹慎再謹慎。

他謙卑卻不卑微地微微傾身,把所有都負於身後。

而當那高踞朝堂之上的人再次看到他時,他已經可以收斂全部的情緒,就連麵對當年曾彈劾他通敵叛國的人也依舊可以笑容淺淡。

那人才驚覺他留不得了。

可一步錯便步步錯,三年來容華建立的人脈立下的軍功,不是沒有人看在眼裏。此時容華羽翼已豐,再想除去他,除去靜安王府,便是難上加難了。

便最近一次他從邊關諜報預知三月後的北戎來犯,提前做好攻防事宜,使得邊境近千萬百姓免於流離失所。早朝時就有言官出列請求武帝下令論功行賞,容華看起來格外好說話,可一開口就要走了剛編入在京軍隊正要被武帝裁撤大半的謝家軍。

那可是二十萬人哪。

之前容華手上也不過就是十萬人,京內禁軍粗略算下也就十萬人。容華這一開口便生生要走這二者總和,還美其名曰“代為操練”!武帝險些被他激得當場吐口老血,可好歹是刀林箭雨裏闖過來的所謂天子,最終還是穩住了場麵。

武帝斟酌半晌,開口便是擔心容華手下軍隊人數太多,話裏話外都是怕他體力不支,過度勞累,還是裁個幾萬人十幾萬人好替他減輕擔子。

容華內心冷笑。

若不是知道對方和靜安王府的深仇大恨,他幾乎都要相信對方真的是為他好了。可麵上卻故作不解,直截了當讓武帝不要擔心他會將謝家軍收入囊中,畢竟這二十萬人隸屬權仍歸皇室所有。

此話一出,武帝便是不想答應也不行。

不答應便是對手下將領存疑,而一旦這種“存疑”愈演愈烈,結果便是軍心渙散,再要想收回來,就難了。

所以他隻能答應,但他心裏對此定然早有計較。答應是答應,可答應後給容華的是怎樣的謝家軍,怎樣的二十萬人,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容華輕輕看了武帝一眼,勾了個笑。

他不會不知道武帝心裏打的什麼算盤,可他相信隻要這二十萬人在他手裏,那是怎樣的二十萬人……

以後就是他說了算。

——

今日本就該是謝家軍並入他統領府的日子,可容華派去交接的將領到了晌午才歸,而且回來時猶一臉憤憤不平。

容華一直站在府門口等著,一眼掃過他身後,卻沒有看見謝家軍的蹤跡。他轉過眼眸看著那人,眼神平靜。

那將領沒好氣地道,“王爺你何苦還站在外麵等那幫人,那謝家軍忒得麻煩,一群大老爺們兒跟姑娘家似的,又是帶床褥又是換衣服。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回來跟你報備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