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這是一間華貴不失素淨的居室,一套極品香楠木家具,書架上整齊疊放竹冊書卷,齊腰高的落地花架上一隻川北雪瓷泥燒製的絕版長頸花瓶,入門正對牆上四副繪有千裏暉日斷連承接相得益彰,並一地花樣清簡的暖色地毯在燭光下靜默如謎。桌案邊紫銅麒麟香爐裏的沉麟香絲絲嫋嫋,給幽室更添一番靜雅。

就是這樣一間靜室,這個衣著素白寬袖閑居服的男子琢磨了半晌,終於在畫中那尊玉蓮青玉佛上落下點睛之筆,擱下手中彤管,略顯慵懶地看了眼階墀下躬身侍立了近一個時辰的李瑜。

聽到動作聲,李瑜稍微正了正身姿,眉心的皺紋深了深,不安地拱手道:“太子殿下。”

陌流霄從座位上站起來,又看了眼畫卷上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微微一笑,道:“李太師,可想出應對之策。”

“太子殿下所指何事?”李瑜抬起頭來,濃眉下一雙內陷的眼睛情緒不定。

陌流霄微勾唇角,淡漠的目光掃過一臉沉鬱的李瑜道:“李太師學識淵博,才謀過人,竟不知本太子所指何事?”說話間,人已站在北窗前,這間書房北麵就是一個園子,清溪潺潺,石飲於水,飛橋如虹,竹偃風亭,曲徑通幽。

“太子殿下叫微臣來,又讓微臣等了一個時辰,微臣實在猜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

陌流霄轉過身,眼中流轉莫名的笑意,道:“公儀斐,如果本太子沒記錯的話,他就是當年極力勸阻雲蒼國主用虎翼軍陣對付天瀾國的謀士,因那個剛愎自用的國主一意孤行,最終導致百萬大軍全軍覆沒,國家也淪為天瀾屬國,而這個公儀斐也不知去向。”

李瑜淡然一笑,道:“不知太子為何說起這段故事?”

“公儀斐,你瞞得過所有人,卻騙不了本太子。”陌流霄雖然在笑,但是那笑已是意味深長。

李瑜瞥開視線,垂了垂眼瞼,眼底閃過一絲銳光。

“昨日柳婉雲在皇城仙居島宴請了尊夫人,並下旨封她為一品淑華夫人,看來皇後待太師大人甚為不薄。”陌流霄看了他一眼,嘴角不明意味地一挑,忽然換了話題,道,“本太子一個時辰特意為太師而作,太師難道不想好好鑒賞下嗎?”

“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李瑜忽然挺起脊背,重新出現在陌流霄視線中的那張臉,略顯蒼白,但是神情比剛才更加凝重。其實他早就看到畫中之物,他當年就是在這尊玉佛引領下走上瓊寧官道的。龍川各國為防細作或叛徒,約定俗成,不納他國辭官削官之人入本國政界,一般被發現侍過兩主之人,都會將其五馬分屍。李瑜知其而為之,純是為了榮華富貴。不過現在太子既知此事而不告發,顯然是留有回旋餘地,他這些年刻意避鋒藏芒,憋屈得難受,若是能得太子重用,日後就不必屈就於名存實亡的太子府太師之位了。

陌流霄似乎早就看透李瑜的心,輕笑,平靜的眸子微芒浮動:“李太師言重了,誠如李太師所想,隻要你忠心耿耿為本太子做事,本太子必定厚待於你。”就算你謀算再深,也逃不出本太子的手心。

李瑜鄭重應了聲:“微臣定竭盡全力死而後已。”這位太子自那晚救下永怡公主後,已今非昔比了。獨掌政權十四年的皇後再厲害,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況且朝堂上下早已非議於此,說不定這就是上天賜予他的另一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