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是怎麼來的?是失望滿溢於每個細胞,是將歎不可歎的痛惜自脊柱錘擊心口,言尤掛唇,眼淚涓流。
顧懷信雙眼微閉,他不敢看這樣的林穆之。雙手緊擁,他又怎麼放得開這樣的林穆之!他心緒難寧,鈍痛就像一根針,紮了根,長了芽。
忽而林穆之朝他肩膀猛地咬了下去,痛楚是一下到達的,繼而緩緩加深,顧懷信深吸了一口氣,他抱得越緊,肩膀越痛,可他鬆不開。
這一夜,兩人各據一角,無言之間,空氣冰霜般寸寸凝結。林穆之無時無刻不看著馬車的窗外,顧懷信知道她想逃。她心裏有怨,因此不願原諒。
下半夜時,林穆之昏昏的,似要睡去。顧懷信卻警覺了起來。樹葉掃過馬車,稀疏之間,是腳尖飛奔於林場的聲音。那聲音極為小心,若是仔細聽,多重的腳步前後相接,顧懷信不由感歎,來得竟是一群少有的高手。
馬車突然急速行駛,在即將轉上寬敞的大道時,忽的轉彎拐入了一個溶洞。隻聽忘本長驅了一聲,馬似發瘋似得踏蹄飛奔。與此同時,馬車後兵器膠著的聲音,漸近漸響。一把劍,數柄刀。忘本劍速迅疾,刺客刀如洪水,雙方僵持著,漸漸忘本占了上風,但百密一疏。一個刺客衝出了忘本的封鎖,彎刀破門而入,顧懷信離他咫尺之遙,他本有十足把握決勝,故而聽任刺客在電光火石間靠得更近,卻不料林穆之舍生一擋,那刀無眼的劃破了細嫩的肌膚。顧懷信一手護住林穆之,一手直出一掌,刺客一瞬殞命。他看著懷裏的人,血珠一顆顆從刀口滲出,雖不深,足以讓他動怒。
隻見顧懷信擺出架勢,他一聲斷喝,狂奔的馬蹄竟停了下來。他安頓好林穆之,一個飛身,落點在忘本在身後,又一個飛身,瞬間沒入戰場。原本膠著的兵器聲,以可怕的速度迅疾消失,血腥氣,濃重的漫蓋山穀。
哐當一聲,顧懷信扔下了手裏的劍。地上還留一口的刺客,驚駭的看著眼前這個突然發狂的男人。那根本不是人!閃電一般,劍光一動,奪命一條。
黑暗裏,是顧懷信生冷的聲音——說,誰派你來的。他語氣沉著死亡的味道。
刺客無望的眼睛一閉,竟咬舌自盡了。
那團黑暗裏,連忘本都感到了顧懷信可怕的氣息。他如此暴怒,是為了這群刺客三番四次追殺,還是……他轉頭望向馬車裏的林穆之,那個僅僅受了輕傷的女子。
思緒還沒理清,顧懷信自黑暗中走出,他周身的殺氣已散,身上的傷口盡數崩開。他搖搖晃晃,卻在對上林穆之時,眼神溫柔。
當以為林穆之會死時,那一瞬他覺得天地不在有光。當林穆之擋在他身前時,所有的懷疑,都顯得可笑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