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花塢
作者:張澤雄
都空了。在等水漫上來,淹掉
瓦片、脊檁、椽……像他們的身體一樣移走、搬空。
站在原地的,隻有四壁。
在秋風中,承受落葉和孤單。
門前豆角架上,小豆角頂著花纓,像嬰兒的手,在天空驚慌、恣意;
後院裏,滿藤垂落的絲瓜,在讓自己衰老、寬敞,直到肉體掏空成瓤。
太陽,在遠處起伏,不露聲色;
四周隻有風經過的痕跡。
被剩下的矮樹、野草
若無其事的一陣陣空漲,它們也不想,被季節錯過;
渚上的白鷺把天空分開,它們再次交換位置夜色空洞。
沒有雞鳴、犬吠,沒有咳嗽的回音,甚至沒有腳印和灰塵
幹淨得像被人虛構。一種停滯
沉默,陷入水裏的廢墟。還有漁網
桔園和身份。房子空了,村莊空了都空了。
在等水升高、漫上來
用一個筆直的側身,把記憶埋掉
把故鄉帶在路上,順從河流的去向
在他鄉,隱姓埋名。可秋風裏
你仍在樹梢掛滿惦記。水邊的秋葉
在一片浩瀚裏,安靜地枯萎
野合歡
我在等一場絕戀。為什麼是兩棵,還靠得那麼近。
沒有被雷電和時光分開,也沒有一根枯枝。
我在想一棵樹的孤獨。
那些羽毛和梳子,傾向白天,沒有遮掩
沒有目的;習慣於,在黑暗裏收起自己;
你不屬於,月亮和星星不屬於。
長在樹上的翅膀沒有尺度和方向。
你“坐在陌生人中間練習沉默”。
大地敞開著,還有天空和山野的風。
一圈一圈的年輪
日子挨著日子,固定的季節、時刻和花期。
把時光、流水、雲霧和愛
收藏在身體裏,忍受、等待……百年千年。
時間還停在原處,無風無雨,天涯還在天涯。可我等到的
不是一場絕戀,它們靠得那麼近
伸向空中的枝椏,相互交織、攙扶;
地下的根須,也一定是在廝守、相擁。
一輩子形影不離,那麼近的心跳和呼吸。
不用發聲,不用踮起腳跟,不用怕露水打濕了褲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