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寒冬。
一半金黃,一半雪白。
一匹馬,一把劍,一個蒙著紗巾走過大漠。兩道長長的馬蹄印,一道是踏在金黃的沙漠上,令一道是踏在被白雪覆蓋的沙漠之上。
如期綺麗之景,都難以掩蓋住大漠的無情。
寒風呼嘯而過,帶著風沙,風沙裏夾著雪,雪中又夾著無情。
握著孟朝九的帝蘭劍 ,顧霜憐的心不再是冷的。她的眼神雖仍舊帶著哀怨,但已沒有了殺氣。
造化弄人。
老天愛作弄人,也愛作弄大漠,否則大漠怎麼會是如此涇渭分明的金黃和雪白。就像是兩個人,一個熱情似火的男人和一個冷傲如雪的女人,它們彼此相依,卻又不會彼此相容。
十六年前,孟朝九走過這片大漠,留下了一個充滿怨恨的顧霜憐;
十六年後,顧霜憐騎著馬,走過他們當年走過的路,留不下一個充滿遺憾的顧霜憐。
馬兒踏過的腳印越拉越長......
幾日後,長安郊外。
一座荒山,一座孤墳。
孤墳之上是殘雪,殘雪上又落著幾片殘葉。
顧霜憐緩緩走到墳前,拭去孤墳上的殘雪,也拭去孤墳上的殘葉。可誰又能替她拭去她心中的殘雪和殘葉?
顧霜憐頭靠在孤墳上,對孤墳內的人輕聲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其在乎朝朝暮暮。你把我想作普通的女人,我也把你看作普通的男人,所以你我之間隻有四天。”
熱淚,從她的臉滑落,滲進土中。
她接著道:“四天,真的足夠了。”
她幽怨道:“可若是當初你沒騙我,我們再好好過幾天,讓我陪著你靜靜死去,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笑了笑,道:“也許四天真的夠了,可我還是有些貪心。”
說畢,她起身,拔出了劍。
她冷道:“這算是我去找你,還是你在等我?無論如何,隻願能與你重逢,到時候你可別再嫌棄我相貌了。”
冰冷的劍,絕望的心。
“且慢!”突然,有人喊道。
顧霜憐睜開眼,斜眼側臉,隻見一個滿頭銀發、手握著字幅的算命先生站在墓碑前。
顧霜憐問道:“你是誰?”
算命先生捋一捋白須,問道:“我認識你,想必你也聽說過我?”
“嗯?”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十六年前,在陽關門前,我給這墓中之人算過命。”
顧霜憐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你是活神仙?”
算命先生點點頭,道:“我可真不是什麼活神仙,活神仙隻是江湖人給我的一個名號。”
顧霜憐道:“十六年前你給他算過命,說他一入大漠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算命先生臉色一沉,歎氣道:“當年我告訴他,想要活命就千萬不要走入大漠,可他就是不聽勸;隨後我又勸他想清楚再去救你,可他想都沒想就去救你了。”
顧霜憐疑問道:“那他為何救了我就會死?”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因為那是他的命。”
“荒謬!”顧霜憐叱喝道。
算命先生點點頭,仰天長歎了一口氣,道:“若是世上之人都相信命,人世間就跟草木風雪一樣無情,我也覺得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