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良駿和新疆(1 / 3)

馬良駿和新疆

歲月鉤沉

作者:樊前鋒

介紹我們的阿訇馬良駿,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在烏魯木齊各大書店的民文圖書中,若是稍加留意便能找到馬良駿的名字和照片。實際上,在當代新疆,不僅回族,還有很多維吾爾族、哈薩克族等各族穆斯林同胞,對他的名字也不陌生。即便是在內地,人們對他的了解也不算少。譬如說,蘭州虎隆先生對他的著述有過深入研究;我是生活在銀川的漢族穆斯林,我淺薄地為他寫了一冊傳記。若是擱在他晚年的時候,對他表示理解和尊重的各族各界人士就更見深刻了。張治中將軍恭敬他 “治中忝在後生,素所敬仰”;於右任譽揚他 “我與天山共白頭,白頭相映也風流”;習仲勳在新疆公幹時專程到清真寺看望他,很想給他家培養出一個大學生。

馬良駿阿訇於1867年出生在甘肅張家川,半個多世紀活動在新疆。1957年7月13日,九十歲歸真在烏魯木齊陝西大寺,次日《新疆日報》頭版重要位置發布了他去世的消息,稱:“(馬良駿阿訇)一生以念經和講經為職業,在回族人民和新疆伊斯蘭教徒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即便到了流光溢彩的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人們仍然常常想起他。追其緣由,是他為新疆多民族、多宗教和睦相處做出了貢獻。因而,對於新疆乃至我們這個多民族國家而言,馬良駿具有恒久的現實意義。

追求和而不恨的生活

二十世紀上半葉的新疆,爭端不休,動蕩難安,邊地各族文化迥異,教派思想繁雜。人們不僅各行其是,久之隔閡叢生,更有甚者,外部勢力和分裂主義分子相互勾結,常常打出泛伊斯蘭主義、泛土耳其主義的旗號,煽動分裂,破壞國家的完整和統一。目睹此景,馬良駿阿訇有椎心泣血之痛,他非但沒有躲避這個現實的狀態,更以宗教家的氣度主動地肩負起了自己的責任。

馬良駿阿訇在新疆的一切活動緊貼民間,在講經傳教活動中,他的要務之一是消除穆斯林與非穆斯林之間的隔閡。他向信教群眾正確解釋“卡菲爾”(昧真悖逆之人),強調“卡菲爾”這個詞不能用在不信伊斯蘭教的漢族同胞的身上。他說,穆罕默德聖人沒有到過我們中國,我們這裏的人民沒有看到過穆聖傳教布道,也不曾聽到勸諫之語,因而,我國很多人就不知道穆罕默德聖人所傳的伊斯蘭教,也不明白伊斯蘭教的宗旨,於是他們並不信奉伊斯蘭教;不信伊斯蘭教或信其他宗教的人們,“不是昧真之人,亦不是悖逆之人,故不能稱漢族為卡菲爾”。他又強調,伊斯蘭教之所以在中國綿綿延延,昌興永遠,可見穆斯林與非穆斯林的關係在曆史上是非常友好的,所以,穆斯林更沒有仇恨非穆斯林的道理。

馬良駿阿訇呼籲生活在新疆的各族同胞要相互尊重各自所認同的聖人。馬良駿阿訇能夠認識和理解到孔子對中國社會的影響,他說,孔子和他的弟子心正意誠,修造了和平治世的教道理義,很長時間內維係社會禮儀盡善盡美、至中至正。在我們中國如果沒有儒教,仁義道德就不會健全,禮治就不會齊備。不僅如此,他還認為,不能把孔子簡單地評價為教育家,或者說是宗教家,如果僅以宗教家來評價孔子,是不公正的。他心目中的孔子不僅是教育家,還是宗教家、政治家、哲學家、軍事家、外交家。他在同時鄭重聲明,若僅以宗教家來認識穆聖,那也是坐井觀天,用瓢來測量汪洋大海。

馬良駿阿訇說:“東方有聖人,西方有聖人……此心同,此理同,各教所不同者形式,而非精神。”他認為世界各個宗教的宗旨和精神是十分相近的,各種宗教的信仰對象,實際上都是指造物主而言的;各種宗教的精神,都是要人向善、和平。他說戰爭並非宗教精神,又進一步指出:“凡敬造物主者,應體真主好生之心。推己及物,必不以互相戰爭為然也!如是天下太平,世界戰爭熄滅矣!”

馬良駿阿訇倡導各個宗教、各種文明間的對話,反對極端思想和勢力在族群之間製造誤會和事端。在此認識的基礎之上,他又指出當時新疆社會的一個現實問題——現在,宗教家各執偏見,各行其是,互不相容,就難免會產生誤會、隔閡與矛盾。這樣一來,人們不僅難以和睦相處,時間長了還往往會恒滋疑竇、互不信任,致使仇恨甚至殘殺。這不但是新疆的隱憂,更是人類之痛。

他提出了這個問題,他又回答了這個問題——“若能解去偏見、俗習,宗教統一,隔閡去消……疑貳悉化,鹹底大同,則感情相孚,而誌趨無忒,於是必增進全國人民之親愛力,助長全國人民之團結力”。事實上,他把自己的這種思想投入到了實踐,他常與教外人士交流對話,以期增進和諧友善的民族關係。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社會上傳出 “回回教為武力侵略教,非和平教,穆罕默德以武力立教,非道德立教”的誣蔑言論,馬良駿阿訇聽完義憤填膺,他即糾正批駁:“此僅僅誣言,毀壞穆聖之德行,而穢汙回教之聲譽者也!若輩何不查魯木土耳其國,興起於西元十五世紀間,借以武力侵略巴爾幹半島諸國,乃帝國主義,非宗教主義也。譬如,耶穌教徒中,如意大利、德意誌諸帝國主義國家,以武力侵略世界上各愛好和平(各國),豈耶穌聖人有此教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