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神情顧慮之際利索起身重回房間換了件厚毛大衣,裹上圍巾,挎著小包便大步走在街上,凜冽刺骨的狂風一掃將卷發又吹成另種造型,雙手趕緊把大衣拉緊,風依然從腿下竄上來,一冷顫居然回憶起昨晚的夢,我夢見自己懷孕了,可孩子並不是由細胞開始發育,手指隔著平坦的腹部隻能觸摸他長長的脊椎,是個男孩。
我行走在交錯的街道上也不知道該往哪去,生怕呆會兒找不到回酒店的路。走街串巷花了一個鍾,最後在一家客喧如潮的老字號涼皮店停住腳步。我能聽懂絕大多數的四川話卻不會說,坐下點了一份傷心涼粉,老板和夥計聽我說普通話居然滿臉羞澀,他們用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回應我,可最後又變回成都方言,我很喜歡四川人,雖精明卻好客。
涼粉細嫩清爽,佐料香辣味濃。
我在專注於吃的同時感覺有身影坐於對麵,涼粉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正抹鼻涕抬頭看到了何年希,他將一杯熱咖啡推到我麵前靜坐直至吃完。我們出了店他接過張助理遞來的黑色大衣輕輕搭在我身上,瞬間身子感到暖和,我喝了一口咖啡,很香。
我們一行人走在擁擠的街道上。
“還冷嗎?”何年希的鼻音似乎更嚴重。
我捧著咖啡杯搖頭,心裏卻想用自己暖呼呼的手去捧他冰涼的臉頰。
下一秒,他突然對我說:“跟緊點,不然丟了。”
我聽出是開玩笑,立馬現學現賣用成都口音矯情回一句:“好煩喲。”
他茫然幾秒後爽朗大笑,我也被自己剛才做作的嗲聲弄得不好意思。
接下裏我們去了錦裏。簡單來說就是緊挨武侯祠的一條商業氣息濃厚仿古街,蜿蜒曲折的街巷裏茶樓、戲台、客棧、酒肆、酒吧、小橋流水、風味小吃、工藝品、土特產等等體現四川民風民俗特色。我們在一家主題酒吧裏靜坐休憩,我望著來來往往的中外人群很彷徨。何年希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卻不開口問怎麼了,我們就這樣坐著直到張助理對他說晚餐已經訂好。離開時錦鯉深巷燈火闌珊,看來今晚會非同尋常般熱鬧,這裏的人情味讓我莫名感動卻不留戀。
晚上我們吃了正宗四川火鍋。
好吃,真的好吃。
出了飯店,渾身火鍋味讓我嫌棄自己,吃撐了。走在街上又是一陣寒風襲卷冷顫哆嗦,商鋪外的聖誕樹上霓虹彩燈不停閃爍,整一天隻有夜晚才感受平安夜氣息。我們誤打誤撞進了小巷,腳下軟綿綿,聽聲音知道是樹葉,抬頭一望仿佛進入童話世界,路燈將小巷映成澄黃色。
我愣在原地,何年希見狀問:“怎麼了。”
我低頭不語拾起地上的落葉發呆。
“銀杏是成都的市樹,這個時節還能看見真難得。”他也為這夢境般的景觀驚歎。
切料又刮起冬風,夜幕中的銀杏葉如雨紛飛在燈光照耀下金燦燦,再次覆蓋早已鋪滿街道的樹葉,就像一層厚厚的金毯,踏在上麵很舒服。
在路燈光下回望一米外的何年希,寒風中我的身體在抖,心也在抖,沒有隻字片語隻是微笑。
他不知道我為何而笑,靜靜陪著同樣沉默無語。
“你今天生意談得怎樣?”我漫不經心問,喉嚨裏的熱氣在冷冰的世界裏騰空。
他回了一個笑臉。
我低頭擺弄手中銀杏葉,呐呐自語:“歐鉑铖,我想你了。”
許久,身體被熱氣裹住。
何年希從後麵將我拉進他的大衣裏,他的體溫異常滾燙,發燒了。
“平安夜快樂。”
耳邊傳來他的沙啞低語。
而我手中多了一個小蘋果。
“平安夜快樂。”
我望著漆黑寂寥的遠方重複。
這話卻不是說給他的,而是歐鉑铖。
【歐先生,平安夜快樂。】